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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宗教活在现实里

作者:
初嘉仁(日本)
时间:
2014-12-22 15:50:15

倘若生活在日本并对日本的事情熟悉,那么有该则日志便足够了,无须做更多的说明,人人一看皆懂,无非日常生活的一幕而已。不过面对国内的朋友,恐怕还需要再加上几句解释才好。  

有朋友住腻了公寓,起因是想再添一间书房,无奈楼内很难再接出一间。于是干脆另外置地造房。时逢有大手公司在大阪北部高台之地开发新宅地,便前往契约。地块、图纸、用材、价格、工期等一一敲定后,择吉日良辰,举行破土动工前的“地镇祭”。  

该祭是日本众多祭礼之一,是土木建筑开工前必行仪式,祭祀“产土”和“大地主”二神,以祈祷工程平安顺畅,入居者安居吉祥。“地镇祭”对所祭之神考虑得很周到,比如说“产土神”是当地土地的守护神,而“大地主神”则是主宰大地之神,按照国内流行的说法,就是从“地方”到“中央”都给打点到了。所以,祭祀本身的万无一失,就正如它所祈祷的内容。  

事情都是由卖家和承建方张罗,主人连同我们这些客人,到时只来人就行了。那边早已布置好:沿着实际建宅的边线已打桩拉线,中间搭起了主祭用的帐篷,祭祀用品也都摆得整齐,山珍海味、五谷杂粮、青菜果蔬、清酒鲷鱼,一应俱全。鲷鱼在日语里发音“tai”,与“喜庆”、“恭喜”之词语同音,又因在鱼鲜中所处品位极高,故在祭礼中为不可或缺的第一供品。两条紧绷的红绳下,一条鲷鱼就昂首翘尾地供在那里。  

穿西装的卖方和穿工装的承建方邀请一行净手,入帐,落座,然后由神官就仪式程序加以说明。庄严的时刻开始了:全体起立,施礼,神官打开神龛,先是右边一扇小门,然后是左边一扇小门,可看到里边有一缕草和一枚五百日元大小的镜子,或许还有其他东西也未可知,但那小镜的确耀眼,颇有“高台明镜”的气概。神气者,莫非此之谓也乎?  

此时,神官面镜,手捧祝词,声如丝竹,韵若管弦,祈工程平安,祝主人平和入住。唱毕,手持木枝,率领众人绕宅地四角,除四方,撒米撒盐抛纸片(神帑)。返回帐内,每个人从神官手里接过一枝木枝贡献于神前,二施礼,二拍手,再施礼,按主人、客人、卖方、施工方顺序。最后工作服的那一位,走到小沙堆旁,大吼一声,把神官事先摆好的一个用纸包着的盒子盖上沙土。然后,每个人再得一杯神酒,齐声“干杯”,一饮而尽。  

仪式结束,众人还都沉浸在庄重的气氛里。毕竟从“地方”到“中央”的神都见过了,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也许,看大家到合影时也很拘谨,拍照的对神官说“请您笑一笑”。神官说:“我要是笑起来该成何体统!”大家听了这话轰然大笑起来,神官也跟着笑了。  

供品都归了主人。神官脱下行头,把自己的用具三下五除二就搬到了车里。我想,这也是到了他下班的时间。“地镇祭”仪式,据说早在公元720年的日本正史《日本书纪》里就有记载,只是那时的史官们想像不到,后来的神官会开着汽车来当主祭,而且还是辆白车。亦如日本的和尚穿着大袈裟骑摩托兜风跑是街头的一道风景线,许多古老的宗教还都活在现实的生活里,也让那位能在人和神之间来回穿越的老爷爷充满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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