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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的读城记

作者:
汽车人传媒
时间:
2015-10-17 14:23:42

巴黎虽然一直跻身于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城市之一,无论是它的轻舞霓裳还是纸醉金迷抑或是冷酷无情,其实呈现的都是它的“现代性”,这种现代性的形成可以追溯到“第二帝国”时期。

  在1848到1871年两次失败的革命之间,在帝国皇帝路易·波拿巴的宠臣——奥斯曼男爵的策划下,大量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被拆除,重新设计了巴黎的城市空间,将巴黎的文化、经济和生活,从肮脏、狭窄的古代束缚中解放出来,呈现出今日巴黎四处可见的林荫大道、广场、商场、公园、医院、火车站、图书馆、学校、纪念物等等景观,成就了今日如梦如幻的巴黎。对这场大拆大建的讨论并不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有人认为新巴黎的建筑风格考究、规划宏大、细节微妙,都是严谨思考和果敢实施的结果,为巴黎走入现代资本主义创造了优质的城市基础。

  但大卫·哈维作为当今世界最主要的批判性知识分子和当代西方新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显然有不同的见解。虽然他的《巴黎城记》也是讨论城市的现代性,但在哈维看来,城市是一个“位置”,但更是一种空间,而且这种空间很明显地具有资本主义性质。因为在考察奥斯曼的规划方案以及巴尔扎克和波特莱尔笔下的巴黎之后,哈维认为这段时期以金融业为代表的新资本主义形式,以及现代的大众消费文化的兴起,促使了城市外貌及社会景观的剧变,带来崭新的现代主义文化,同时也导致巴黎沿着阶级的界线“断裂”。

  新巴黎作为现代性之都与其说是现代人间天城蓝图的实现,不如说是帝国和资本的联手杰作。古代社会,都城毫无疑问是王权的营盘,权力政治结构仅仅束缚着城市空间。工商业、宗教都曾挑战过王权,但真正冲破王权的是资本主义。奥斯曼对巴黎的改造,开启的正是这样一个资本空间权力取代权力空间的过程。著名的巴黎拱廊是公共空间的早期代表,但很快被奥斯曼倡导的更宽更长的商业街道取代。街道成为资本家刻意要占领的空间,它们纷纷被改造成市场,不再是质朴的交通意义上的通道。新开的大道系统创造了“不可思议”的良机来获取高涨的区位租金,这种隐含于新开辟道路系统的空间关系,“能更有系统地组织土地价值和利用价值”。大道沿线开辟出富裕、浪费、时间的空间,“成了商品拜物教统治的空间”。

  但哈维并没有逐一陈述巴黎平面空间变化的过程,全书更像是关于巴黎的经济、政治、社会的综合研究,阐述了资本、信贷、土地、阶级等重大社会问题。尽管他对城市布局结构、空间机制、人口配置、土地流转的思考都具有宏观性,超越了地理研究的范畴,模糊了其学科背景,但这并不影响随着讨论的深入,读者突然发现身处现代的我们本身也正置于这些问题之中。

  和当时被资本征服的巴黎一样,我们的城市正在尽可能的变大,越来越多的穷人正在被以“城市化”的名义下驱赶到城市的边缘,巴黎换来一个光鲜的“现代性之都”的称号,而我们现在则以“国际化城市”为荣。当波特莱尔慨叹“衣衫褴褛的巴黎穷人凝视着咖啡馆,想着这种房子只有跟我们不一样的人才能进去”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也开始标榜自己从不去Wal-mart、好又多和家乐福购物。奥斯曼当年建造了大量的广场、纪念物、图书馆、学校这些如今被我们称作“公众空间”的东西。这些“公共空间”不限制任何人进入,但其中的秩序却并非人人平等。

就像我们如今看似“公共”的教育,和当年新巴黎的教育“供应地图”完全一样。贫穷地区的学校十分破旧,那里聚集着各个年龄的孩子,无知的程度是他们之间惟一的共同点,只是当时这些学校围绕着条件恶劣的国家工场,现在在中国则由教育局组织突击兴建于各种廉租房、解困房和经济适用房周围。当我们举起手中让城市天翻地覆的铁铲时,谁将对城市、对历史负责?哈维隐晦地告诉我们:“唯有熟知这段历史、了解已经消逝人们何以为这座教堂(城市)装饰与否而斗争的生者,才能真正掘出买入坟中的秘密,并从墓穴的死寂中解救出丰富的体验,将其转变成喧嚣的心声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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