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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荣兴 现代中国的幕后推手

作者:
管宏业
时间:
2015-10-17 16:22:23

  

对薛荣兴的采访出乎意料地顺利。本以为翻译会耗去大半时间,没想到韩国现代汽车集团副会长、现代汽车中国投资公司董事长——眼前这位儒雅的长者,竟然说一口流利的中文,甚至还稍带有一些山东口音。

  并不是说这个韩国人的中文有多流利,实际上,薛荣兴就是韩国的第三代华侨,其祖父在清末时期去到韩国。而他的大学生涯则是在中国台湾度过,可以说,家庭与环境的影响,让他对中国和韩国社会有比常人更多的了解。

  在经历了最初一系列的自主创业后,上世纪70年代,薛荣兴认识了现任现代汽车集团会长郑梦九。郑梦九一眼看中了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并诚意邀请他加入现代集团,就这样,在随后的几十年里,薛荣兴与现代集团紧紧连在了一起。

  如今的薛荣兴早已是郑梦九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如果说郑梦九主要负责现代集团的全球事务,那现代汽车涵盖中国内地、台湾以及香港等地区的大中华地区事务,则全部是由薛荣兴来打理。正如韩国媒体对薛荣兴的评价:正是薛荣兴把现代汽车带入中国,有关现代汽车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一清二楚。多年来,薛荣兴一直是现代汽车集团在中国业务的核心负责人,而这一地位,确实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替代。 

  2002年,当现代集团首次在国内组建合资公司时,薛荣兴气壮山河地表示:“现代汽车将会让业界有3个想不到:想不到现代公司的能量有这么大;想不到现代汽车的价格会这么低;想不到现代的售后服务会这么好。”

回想起当时的豪言壮语,薛荣兴感慨地说道:“对于当时品牌、质量都还不是一流的现代汽车来说,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我的誓言。”然而,现代汽车进入中国至今,即使再保守的人也会惊诧于现代汽车在中国的表现。它所创造的“现代速度”不断被赋予新的内涵,特别是在全球经济危机背景下,现代汽车中国上半年销售额同比增长96%,在中国车市新一轮增长中成为最大的赢家。

驾驭“现代” 辟疆华夏  

  虽然韩国媒体将薛荣兴看做打下现代汽车中国天下最大的功臣。但实际上,薛荣兴进入汽车业的时间并不长。薛荣兴坦率地告诉记者:“我起初是在集团的计划室,1999年才开始从事汽车行业,正式担任汽车集团副会长是2000年,我不敢说自己是汽车专家。”

  2000年加入WTO后的中国开始全面放开汽车市场,中国车市由此成为各大跨国公司的宠儿,各大汽车公司都在中国建立生产工厂,丰田、通用、福特、大众等都已经在中国获得了相当的收益。

  现代汽车也意识到,中国市场是一个极大的机会。由于之前有与中国做生意的经验,在现代汽车确立整个公司的全球目标后,薛荣兴被任命为开拓中国市场的负责人。薛荣兴正是在此时进入现代汽车业务,跟随郑梦九操盘现代的汽车业务,可谓受命于危难之际。

  薛荣兴回忆,2000年左右,虽然现代汽车计划正式进入中国,但这时在中国建立生产工厂已经非常困难,“甚至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在薛荣兴的多番努力下,2001年,现代集团在中国的第一个合资企业——北京现代拿到了发改委的批文,北京现代随后宣布成立。

  在筹备北京现代的过程中,韩国国内现代汽车与起亚汽车进行了重组,成立现代汽车集团。随后又是在薛荣兴力主推动下,2001年11月27日, 东风、悦达、起亚三方在北京签署合作协议,现代集团在中国的第二个合资企业东风悦达起亚落地。

  可以说,北京现代和东风悦达起亚这两家合资企业的成立,可以看作是薛荣兴在中国的成功,正是他帮助现代汽车集团在中国迈出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

  实际上,不止是北京现代和东风悦达起亚,在山东华泰、安徽江淮等地方汽车企业中,也处处留下了薛荣兴的身影。薛荣兴采用技术合作、协议生产等方式,突破了跨国公司在国内合资企业的数量限制,将现代集团在中国利益推至最大化。

  在这一系列过程中,薛荣兴作为一个汽车界的“新人”,充分显示出战略家的眼光。他敏锐地把握中国汽车市场的脉搏,仅仅用不到10年时间,就带领现代中国业务实现跳跃式发展,从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品牌起步,到今年有望实现产销逾80万辆,跨入国内第一汽车阵营。

  随着中国在现代全球业务分量不断加大,薛荣兴在现代汽车集团的重要性更加突出。2005年4月,现代汽车在北京成立包括所有在华事业的现代汽车中国投资公司揭牌仪式。它囊括了北京现代、东风悦达起亚、北京现代MOBIS、HYSCO、INI Steel、WIA等21个法人。薛荣兴出任这一机构的最高行政长官。

  对此韩国媒体叹服,在现代集团频繁的高层人事调整中,薛荣兴仍稳居高位并继续步步高升,可见这个华侨的过人之处。

  一位业内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薛荣兴是能深刻理解郑梦九心思的重要人物之一。另外,薛荣兴带领现代在中国市场取得的成功,更是其不断获得高升的资本。“如果没有薛荣兴,现代汽车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在中国取得如此大的成绩。”

心依中国 情系故里  

  相比和其他外籍老总交流,记者与薛荣兴交谈,除了语言上没有障碍之外,情感上更是拉近了一层。采访中,薛荣兴对家乡的挚爱,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关切之情,不时溢于言表。

  祖籍山东莒城的薛荣兴对中国怀有深深的眷恋之情。他深情地告诉记者:“我从学话时起,就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根’在山东。我家是清末时到的韩国,我父亲是在中国出生,直到现在,我家人说话和风俗习惯都是山东风格。”

  情是故乡浓。这位山东大汉故土情结更是令人感动。薛荣兴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回到山东老家时的情形,感慨地说:“我第一次站在家乡土地上的时,心情真的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就感觉非常‘亲’。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不是谈生意的那种心情,就是‘亲’。回到家乡,到处都能感受到亲情和乡情。海外游子无时不在挂念祖国故乡,每当有机会能为家乡人做出一点贡献的时候,就会感到无比自豪。” 

  作为生活在韩国的第三代华人,薛荣兴在创造了现代速度的同时,也见证了中国经济的发展和“中国速度”,他毫不讳言,全球各国,他最看好中国。

  薛荣兴表示,自从中国加入WTO,经济保持快速增长。虽然全球经济危机还没有消退,但从目前形势看,今年中国不难实现经济增长8%的目标。预计下半年,甚至将以9%以上的增幅再次进入快车道,为世界经济走出危机泥潭提供动力。

今年以来,全球不少汽车巨头因为金融危机大幅萎缩,而现代汽车集团却异军突起,全球市场占有率首次突破5%。对此薛荣兴兴奋地表示:“中国因素功不可没!我甚至可以说,中国经济不发展,世界经济也不会进步。中国将引领东北亚成为世界汽车产业新的风向标。”

链界:对话

危机是最好的机会  

  汽车人:去年以来全球经济陷入低谷,汽车业也经历洗牌。此消彼长中,现代汽车再次成为大黑马,现代成功的秘诀在哪里?

  薛荣兴:现代汽车2003年进入中国时,韩国车的品牌很臭,因为当时中国没有配件、没有维修厂,汽车坏了没有办法修。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们把子公司和韩国的配件厂带进中国,即使零部件生产赔本,也要保证品质。很快消费者就觉得现代车质量好、有保证了。现在现代汽车每年销售额1300多亿美金,要拿出5%投入研发中心,每年开发8种全新的车型。

  现在现代汽车在中国卖得好,是因为我们3年前改变了政策。3年前,我们是研发中心研究出汽车,直接送到中国、美国卖,中国消费者不认账。后来,我们先在中国市场上考察消费者需要的排量、价位等,再进行研发。研发出来以后,请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的画图专家帮忙改善外观,使其更符合中国人的审美需求,再投入中国市场。所以现在北京现代卖得很好,领翔就是现代汽车专门为中国开发的。

  目前现代在全球是第五位的汽车企业。我们把中国定义为全世界最大的市场,集团最看重的也是中国市场,投资比重在中国也多一些。今年我预计,在中国市场,北京现代55万辆,东风悦达起亚是22万辆,加上进口车,合起来将达到82万辆。目前现代在韩国本土年销量大概是110万辆。  

  汽车人:这样看来,中国市场超过本土市场是指日可待了?在中国的发展是否超过了您的想像?

  薛荣兴:是的,上一年我们只卖出了29万8千辆。今年因为金融危机,集团的反应是应该缩小投资。但我在会议上讲过,危机是我们的最好机会,只要抓住机会一定能成功。就拿北京现代销量来说,我们不断调整预期,今年年初是36万辆,1月至3月变成40万辆,6月变成45万辆,8月变成50万辆,这个月最终调高至55万辆。

现代汽车不争第一  

  汽车人:由于中国市场的快速发展,现代汽车已经成为了全球第五。第五是你们的最终目标吗?

  薛荣兴:我们的目标是到2012年的时候规模达到600万辆,这个产量应该是全球第三了,这是我们的长期计划。我们现在还没有向第一、第二冲击的计划。你看,不少的世界第一、第二最后都倒闭了。我们不会像丰田一样在美国争第一,保持第三、第四就可以,长久地看可以赚钱。我们讲究的是透明、负责任、努力经营。

  中国的市场发展太快了,现代去年销量29万8千辆,今年计划55万辆,这种情况在全世界都没有。我们的合资公司北京现代每年都在赚钱,这样下去会打破中国汽车行业的纪录。

  中国市场到2010年要达到100万辆,这个目标早在2003年进军中国市场的时候已经有了。中国人口有13亿,即使到2010年只有1亿人能买得起车,1亿的10%就是1000万辆的规模,所以我们认为可以达到100万辆。

  现代刚进中国时,关税100%使进口汽车比较贵,进口车价格比外国车贵近1倍,我们要在2-3年内拉平价差。现代汽车进入中国是一种大改革,让汽车的品质提高了、价格降低了。别的厂家是把已经淘汰的设备拿进来,卖一辆赚一辆。现代汽车则是投资新厂  

  汽车人:从进入中国市场到现在,当初的想法有没有不准确的地方?市场的波折是否超出您的想像?

  薛荣兴:确实存在与我们的想法有些出入的地方。比如说汽车产业政策上,中国的政策与别国不一样。中国的国营单位比较多,如果国营企业库存较多国家会受损失,所以国家会帮国营单位渡过难关,比如说公务用车。但外商没有这样的条件。有时候我们策划的非常不错,可是到年底政策会突然变动,所以我们也赶快跟着改变。

  我们进入中国已经是第七年了,中国政策改变很大。现在,很多在韩国不能做的事,在中国可以做了。

  我们早在2年前就致力于研究中国政府未来政策的变动,2007年我们在中国的排名是第四,在2007年年底开始我们改变了战略,不再与国营单位竞争,而是把经销商的库存整顿了。2008年年底,我们厂里有5000辆库存。各个公司远的地方是1个半月的库存,离得近的地方1个月的库存,离北京近的地方0.8个月库存。我们自动放弃,从上一年年底排名的第四位变成第七位。今年年初开始,别的厂家经销商有很多库存,我们没有库存。今年1月份库存5000辆,现在每个月卖5万辆也只有库存几千辆,生产出的汽车迅速流向经销商。

本土研发会更强  

  汽车人:现代在欧洲、北美、亚洲都有研发中心。由于欧美习惯不同,设立研发中心可以理解。但在亚洲是否没有必要设那么多研发中心?在您眼中,北京现代的定位是否是纯粹的制造基地呢?

  薛荣兴:韩国现代在美国乔治亚、阿拉巴马以及捷克、斯洛伐克、印度、土耳其、俄罗斯和中国都有工厂。世界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消费习惯不同,所以要在各地建厂。但汽车厂为了长期发展必须有研发中心,不仅是生产基地。

  今年现代车卖得好,是因为:第一,我们两年前就在中国县市有了100多家经销商。第二,我们小型车比较多,省油。今年金融风暴,油价上涨,奔驰、宝马的大型车卖不出,我们遇上了好机会。今年,中国的汽车产业政策1.6L以下购置税下调、汽车下乡,正好与我们的计划相配合。所以今年我们的预算增加了84%,变成了55万辆。

  我们为什么看重中国市场?改革开放30年来,在金融风暴下,中国的社会主义发挥了很大作用。中国成了世界经济大国,而且人口多、市场大。韩国才4300万人,中国的汽车已经超过1000万辆。过二三十年,中国汽车市场还有好机会。  

  汽车人:名驭的自主研发更多还只是facelif的外观小改,有可能专门为中国市场设计一款车吗?比如像大众那样专门针对中国市场推出的新宝来和朗逸这种的车型?

  薛荣兴:我们现在是这样,研发中心有一批人专门为中国市场研发。不仅是北京现代研发中心,还有在韩国研发中心、上海研发中心也有五六十人专门为中国市场研发车辆。今后现代汽车集团要投股在中国搞大型研发中心,要有100万平方米的试车场,目前已经有计划。

公务车我们还有机会  

  汽车人:悦动、伊兰特现在卖得很火,但更高级别的领翔市场接受度还处于较低水平,您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薛荣兴:这个问题你问得很正确,我们也研究了很多。世界金融风暴,油价上涨,小车型卖得好,但也不能光走这一条路。

  领翔卖不出去,主要是和中国政策有冲突。中国公务用车规定是2000CC,25万人民币。韩国人认为公务用车2000CC,20万就可以了,所以领翔是按21万?22万研发的,竞争中国公务车市场。结果没想到中国的公务车是国家掏钱,标准是25万。公司开会讨论,认为我们没有弄清中国的政策,自己计划错了。

  现在我们不去改领翔,而是直接推出新车型。比如雅科仕、劳恩斯都和以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以前是韩国东洋车型,现在是欧美车型。短期内,我们还会推出一款2000CC、25万的车。中国公务车还会换代,我们还有机会。  

  汽车人: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现代汽车提高品牌力的主要步骤是通过大规模的保有量和老百姓的口碑来实现?

  薛荣兴:你讲的是一部分。老百姓认定一个品牌,销量自然上来了。但是要有后盾,研发中心要跟得上。如果质量跟不上,品牌就谈不上了。我们后来推出的汽车,改进了发动机、变速箱,更加省油。

  去年,我们的宣传方式是让现代成为奥运出租车。出租车我们是亏本卖的,完全是为了宣传。奥运会全世界的人都来了,马路上都是现代汽车,就把品牌宣传出去了。北京现代出租车从2002年年底到2003年大批量推出,用到今天都没出大毛病。我们针对中国市场的宣传是,现代的出租车一天跑多少公里,每天24小时跑,能跑多少年,我们敢保证。敢卖出租车的车厂,车的品质是有保障的 

  汽车人:现代今年从中国采购购买了65亿美元的零件,明年计划购买70亿美元的零件运回韩国本土生产。为什么不能在中国直接生产?

  薛荣兴:现代刚进中国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中国的汽车配件不好。其实,德国、日本、美国已经进入中国20年,中国的零部件质量已经相当高了。现在北京现代的国产化已经达到90%。

  最初我们把中国的零部件拿到韩国,不敢让大家知道。韩国的车子加上德国的发动机,宣传一下一个月可能卖120辆。但如果韩国人知道是中国的零部件,60辆也卖不出去。但是拿零部件到韩国组装,比卖车子还赚钱,零部件的差额超过10%。

  2003年年底,我们拿了5亿多美金的零部件去韩国组装,出口欧美地区,第二年J.D.Power排名第一。后来我们开始大批量进口零部件,第二年20亿美金,第三年30亿美金,到现在70亿美金。不过到上一年,中国零部件和韩国的差额只有5%了,利润缩小了。  

  汽车人:2010年现代有可能实现在中国100万辆的销量目标。现代是否已经考虑了下一阶段的目标?5到10年时间里,现代将在全球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薛荣兴:20年前,现代汽车购买三菱的发动机,赚了钱后改进三菱发动机,进行国产化,开发成自主品牌后再出口。20年后,现代研发的小型车发动机在世界排名第一,奔驰、宝马都要买我们的发动机。现代有小车型的竞争力,以后经济好了,我们也要搞大车型的研发,比如新款雅科仕就是老款的全新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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