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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星”夭折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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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02 13:25:48
 杂志特约撰稿 颜光明
对于国民车的构想,俞军海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已提出,并在90年代付之实践,当时被痴笑为“疯子”、白日梦。后被事实证明,正是有这样的梦,才有了日后影响国内乃至世界的“小福星”,一个阐释中国国民车的实体。确切地说,是俞氏“国民车”。
  今年5至6月,我两次赴杭州找俞军海长谈,请他回忆有关“小福星”的设计和他对“国民车”构想的背景,以及后来他为“小福星”问世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回想起来,“小福星”夭折快10年了。对于这款被国际上认可的中国原创汽车至今还有人提起,尤其是熟悉中国的海外汽车设计师都记得这款车。1995年,中国设计界曾授予“小福星”首届工业设计市长杯,对其在汽车设计领域的贡献给予充分肯定。当时国外一家著名的汽车公司在看了“小福星”之后说,如果这款车量产后,其他公司就很难抢走它的生意,就设计而言,谁也达不到它对中国的熟识程度。
  就在李书福吆喝3万元轿车时,俞军海已经设计出3万元的家轿,而且是经过科学认证,专家鉴定,符合国家规定的轿车,是一款具备了国民车意义的车型。但绝不是草根之类的拼凑之作(奔驰的前脸,宝马的尾巴,夏利的车身),亦不是官样的图解之车。
  就在大家替中国山寨汽车脸红、谴责不思上进的汽车设计现状时,“小福星”则在世界车坛上赢得了声誉。2000年10月,美国洛杉矶艺术中心专门请俞军海介绍中国的当代汽车设计,并授予他“丰田学人奖”,同年4月,应中国工程院邀请,在“21世纪我国私用汽车发展”研讨会上做了专题报告,受到与会的专家、教授、学者、院士的好评,他把汽车设计纳入了改变社会形态和生活方式的一种手段,提示大家,这是不可忽视的经济和文化现象。
  10多年来,中国汽车设计,从无到有(指设计公司),从有到繁荣(指设计市场),以至于形成了不小的发展规模(主要集中在上海),但给外界的印象,中国的汽车设计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与迅猛发展的汽车产业和市场需求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近年来,每次国际车展都会引发对中国汽车设计能力的质疑,对某些新车设计不以为然,还会拿来说事。
  采访俞军海,是从历史出发(他现在是国内著名的设计家、学者和画家),反观现实,以此想探讨中国汽车设计缺什么。同时也想思考一下“小福星”失败的原因是什么。然而,这都是观念和体制上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最值的回味的还是俞军海对国民车的构想,这是个至今都有着现实意义的问题。
  
  俞氏“国民车”
  从事工业设计的俞军海,在上个世纪80年代就在设计界颇有名气的设计师。1985年,他以设计师的名义进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对工业设计进行系统的学习(研究生)。这在当时属于最早接触这一前沿学科的业内人士,其间,他萌发了设计“国民车”的设想,同时还有“国民房”。
  现在看来这是个很正常的想法。但在20多年前,近似一个梦的设想。与他同班的一些来自全国的同学,多数是从事教学和设计的精英,包括资深的带教导师都认为俞军海想设计汽车有点超前,但这不失为大胆的构想,而且表达了作为设计师的理想和追求。
  中国经济的繁荣起始于中国家电的发展,从彩电、冰箱、洗衣机,再到日常用的小家电,由此拉动了中国经济“第一波热”,尤其在中国的南方,由于家电业的发达,显示出市场的勃勃生机。这对于从事设计的俞军海来说,已经看到了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在拉动时代朝前走。这就是“商品经济”,其背后就是设计在起作用。
  俞军海的设计涉猎很广,有灯具、机械、建筑,还有创意和艺术等,涵盖了整个工业设计的各大门类(产品、环境、视觉)。他对设计有了全面的理解。他说,“设计是一种满足人类自身物质与精神双重需求,而获得好的功能,美的形态和文化属性,从而改善人类生活质量的创造行为。”
  这是俞军海的设计观念。他说过,设计是一钟爱的行为。
  在校期间,俞军海有机会接触到国外最新的工业设计理念和思想,结合自己的设计体验有所悟也有所思,他的想法和视角往往与众不同,正如日本琦玉大学教授池边国彦所说:“俞军海是一个能形成社会文化,看准将来,并付诸行动,坚韧不拔的杰出汉子。”原因是,他与纯粹的学生不同,只是学,而无设计经历;但又与单一的设计者不一样,只有经历,而无理论。通过对工业设计的了解和研究,他把设计“国民车”看作是对自己职业生涯的目标设定,这倒不仅仅是对一种难度的挑战,而是作为设计师的一种责任和自觉。
  首先,他认为汽车设计在工业设计中属于综合性最强、难度最大的设计,是“塔尖”式的设计,谁都想试一把身手。
  其次,它又是对一个设计师素质的全面检验,也是对创造力的测试。
  再是,体现社会责任意识和对文化的自觉。在他看来,作为优秀的设计师,必须是30%的科学家、30%的艺术家、10%的诗人、10%的商人、10%的推销员、10%的企业家。这是近乎苛刻的要求,但他认为这应该成为一种方向,努力的目标。而设计最终的境界还是体现文化和思想的设计。
  这是10几年前我在采访俞军海时他常挂在嘴上的比喻。10几年后,当我再次采访俞军海时,他已经成为著名的设计家、设计学者、知名画家。为设计“小福星”,他集成和调动了所有的国内外的资源,施展了他全部才华推广他的“国民车”构想等。正如他自己所说,干设计的如果不设计汽车难以成为优秀的设计师。他至今对“小福星”夭折还耿耿于怀,痛心不已。是的,即便是今天,汽车已经普及到家庭,也不需要再做宣传和解释大家对拥有一辆私家车意味着什么,但对“平民价格,绅士享受”的“国民车”还是值得一提。原因是,现在的家轿理念还没有达当初“小福星”描述的那么清晰。请看俞军海如是说——
  我给国民车打个形象分:(60分+90分)÷2+10分=85分。
  他解释:60分是前几年(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中国一般消费者对汽车的购买现状,即只顾价格低廉而不顾产品质量,这也是国内汽车工业的水平与现状。所以说,60分是不够的。90分是发达国家消费者对汽车购买的现状,即高质量、好工艺、好价格,亦是发达国家汽车工业的水平与现状。应该说,90分水平的汽车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力做好。10分是我们对构想中的我国经济型家用小汽车的现代环保和现代车型概念的总和。客观地说,85分水平的国民汽车是目前中国的综合科技水平与管理水平做得到,也是能做得好的水平。
  俞军海总结道,以上85分水平概念是中国消费者对汽车低价格的潜在欲望,加上国外消费者对汽车高质量的要求,再加上我们对汽车的现代环保和现代设计的概念,这就是说,我们要设计一个达到85分的质优、价廉、形美的经济型家用小汽车提供给中国国民。
  这就是15年前俞军海阐述的“国民车”。有人戏称这是俞氏“国民车”。然而,在其背后,却有一堆调查数据和一批可行性的研究报告做支撑。他本人带队深入市场和社区做调查,甚至用费孝通的社会调查的方式来研究“汽车的行为”和“需求的理由”。他从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等地的经济发展现状和市场的内在需求,分析消费的趋势与欲望;在温州实地考察中悟出了应该怎样设计老百姓心中需要的“消费得起”的汽车;通过对国外汽车的制造、设计、消费的造访和研究,设计和提出了中国“国民车”发展的思路。
  他说,我们认为国民汽车最重要的技术指标是安全性、可靠性、成熟性,当然亦要适当追求先进性,并以此为依据构成经济型家用小汽车的性能价值比。我们设想的车型,应是经济型车(微型车)。因为经济型车是每个国家普及家庭小汽车的前奏,更何况世界正在重新掀起家用微型汽车热(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福特、丰田先后在欧洲推出KA、雅力士,就连奔驰后来也推出了A级车)。对于这一趋势,俞军海还专门用图表的方式给我演示过,请看他的分析——
  上个世纪30?40年代是微型车的初创时期,排量是500CC?1000CC。主要特征和环境因素是,经济刚起步,道路不成系统,能源缺乏,国民收入低。
  50?60年代是中级车的普及时期,排量在1000CC?2000CC,主要特征和环境因素是,经济走上正轨,道路初步形成系统,能源正常,国民收入小康。
  70?80年代是豪华车成熟时期,排量在2000CC以上,主要特征和环境因素是,经济迅速发展,道路形成系统,能源充足,国民收入丰富。
  90年代至2000年是微型车的选择时期,排量重又回到1000CC左右,主要特征和环境因素是,经济徘徊发展,道路向网络系统发展,能源具有选择性,国民收入多元化。
  这是对世界汽车发展轨迹的描述和总结。尤其是对世界汽车消费回归小车时代,实施低碳绿色小车的预测与当前世界汽车格局变化及走势不谋而合。
  在此基础上,俞军海对中国的“国民车”的接受能力得出结论:起步型的价格是4万元以下(1994年俞军海的国民车实体车型——“小福星”设计成功,推出时的市场预期价格是3.5万元),普及型是在6万元以下,并在此基础上可以发展到8~10万元的三厢式家轿。并分3个阶段,递进式向前发展,即起步、剧升、爆发,时间跨度是16年(1994~2010)。届时中国将成为世界最大的汽车市场之一。
  以上分析和预测,后来被10万元家轿的赛欧所印证,对应近年来汽车消费走势基本相一致。
  由此表明,俞军海的国民车概念是建立在科学分析和预测的基础上,并根据中国国情设计了“小福星”,在理论和操作上都是站得住脚的。
  正如中国工程院院士郭孔辉所说:“俞军海先生在汽车设计风格、汽车设计史、中国汽车市场理论研究上有突出成就。自1991年始,他成功主持研究设计了名为‘小福星’的系列中国家用小汽车,得到了国内外汽车同行、专家的好评??更为可贵的是,得到了中国老百姓的认同与欢迎。”
  以俞军海为代表的对中国国民车的研究和努力,包括“小福星”系列车型的设计成功,客观上为启动中国汽车元年做了不可忽视的铺垫。尽管俞军海的“国民车”未能实现,但并不等于没有作用,至少已经预示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汽车消费的潜在需求已经形成。我们看到,同时期有不少对国民车的设想主要反映在价格上,如最典型的就是“三口乐”(以一家3口为单元的设计模式,结构简单,就像电动车),还有的“三五牌”家轿的构想(即售价5万元,百公里油耗5升,自重500公斤)等。但在理论和执行层面上没有“小福星”来得靠谱。有人不禁要问,这是为什么?
  “我们是集成国内外资源在研究汽车。”俞军海说,“小福星”作为国民车的思想的实体体现没有失败,它所倡导的理念和思路现在还在沿用,或者说正在不断地走向完善。
  应该指出的是,尽管“小福星”是一家设计公司(原深圳蜻蜓工业设计公司设计,后联合北方车辆研究所、秦川汽车责任有限公司联合设计和生产)的构想和设计,但背后则是中国设计界、汽车界和国内外一批专家对中国汽车研究探索的成果(从开发到设计始终置于开放式的国内和国际大协作的背景下进行,如中国汽车技术中心、二汽、保时捷、菲亚特,包括咨询和金融机构都参与了“小福星”的开发与设计)。
  
  生活方式的表达
  “平民价格,绅士享受”。
  这是俞军海对“小福星”(国民车)的定位。也是一个中国式的美好期盼。
  15年前,当我在跟踪了4年俞氏“国民车”项目写成了《小福星和她的总设计》(后被多家报刊转载)时,在行文最后我还是对没有得到国家准生证的“小福星”发出了担忧,“小福星”能像她的名字那样会一路走好、如意吗?
  俞军海说:“也许我们的项目会失败,数千万元的投入会付诸东流,几年的心血化为泡沫,10几年的梦想成为痛苦的回忆,但能够为中国汽车进入家庭提供一条经验也不是没有意义的事。”
  也许从一开始,俞军海就注定是一个汽车设计的殉道者,扮演者普罗米修斯的角色。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一领域的探索,也不会停止他对设计国民车努力的脚步。而因他风生水起的汽车设计还是掀起了动地而来的大潮,至今涛声依旧,挥之不去??
  俞军海拿出了他在2000年洛杉矶艺术中心的讲稿(《当代中国汽车设计》)对我说,当时对“小福星”的设计观念是由以下四大部分组成——
  设计宗旨:借鉴外国人技术,聚集中国人智慧,贴近普通人生活。
  设计灵感:源自生命(动物、人体),自然(壳体)哲学模糊共生的启示。
  设计思想:唯美主义——跑车的潇洒,实用主义——轿车的舒适,未来主义——系列车的变化。
  设计原则:先进性(独特的潮流设计)、经济性(适应大众消费)、实用性(选择良好的匹配)、环保性(采用绿色概念)、可靠性(经过量产验证)、成熟性(沿用成功技术)。
  今天看来,这有点“学院派”,过于书卷气。但俞军海不这样认为:“没有这样的意识和准备是很难构筑国民车设计基础的。”
  所以,在俞军海的脑子里,汽车设计从某种意义上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设计。于是,他在研究了各国国民车的基础上得出结论,国民车是代表一个时期国民消费能力和审美需求的标志,背后则反映了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这无论是T型车、甲壳虫、2CV、小老鼠等,都能从一个侧面折射出那个时代的特征,是一种历史符号和记忆。
  从俞军海对他的国民车起的名字中就不难看出,这是有其寓意在里面。他说,“小福星”品名形态借鉴中国古代玉器“如意”顶部的造型,用几何型变化构想而得,其象征意义为:吉祥、如意、联合、幸福、小康。
  这是一个地道的中国车名,就像它采用“鱼”的造型、模糊共生的原理,设计出单厢式车型那样,一看就是“中国车”。保时捷的专家看到这样的车型(“小福星”)说:“车型设计非常漂亮,这一设计将成为中国家用汽车市场的一个主流车型,还将辐射到国外。”
  是的,这就是中国车。从外到内,由里及外,一眼就能辨识,犹如中国的泼墨和长卷,却又有时尚与科技的现代气息,交互相融,浑然一体,自然天成。这就难怪,国外设计师望而却步,认为“这种既现代又适合中国国情的设计,是外国公司很难想象的设计”。
  “小福星”值一个亿。这是国家财政部审核批准的首个评估上亿元无形资产的汽车商标。这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这是对整个车型设计的点晴之笔。”俞军海说,如果说整个汽车设计是一幅画的话,那么车名就是落款的印章。这对于中国画来说不可或缺。同理,对于所有的画来说,无论中西,起名都非常关键,是创作和设计高度概括的升华。
  那么,对于“小福星”,究竟是怎样设计的?俞军海又是怎样表述的?
  反映在中国人的消费观念上对产品造型要求是体面豪华,功能齐全,价格经济实惠。而这种消费观在中国汽车市场的具体体现在喜欢三厢式轿车。因此,“小福星”就以模糊共生(三厢、两厢、单厢兼而有之)的微型车,大空间,价格界定在普通消费者可以接受之内作为市场定位。他认为,造型是现代汽车设计成败的关键。对于中国消费者的审美定位,他分析说,“追求壮威、完美、吉利”。
  “小福星”的造型是从东方人对鱼的崇拜中吸取灵感(年年有鱼、有头有尾、鱼跃龙门等),继而理智地在生命与自然中提取与鱼相似的曲线及几何形体,与汽车工程及相关要素组合成一个和谐合理的独特造型,从而取得了令后人满意的造型定位。
  同时“小福星”采用了独特的造型理论,奇巧的造型手法,宜人的造型符号,在造型设计上独树一帜,博得了国内外汽车设计专家的称道,认为“这是东方人的智慧”、“难得的突破”等。俞军海把这一设计成功看作是“新东方主义风格”的具体体现。他解释,所谓的新东方主义,是指将古典东方主义风格与欧美日当下流行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未来主义设计风格有机地融合起来,形成一种刚中有柔,方中带圆,大气不失内涵,简洁不失庄重,借鉴不失个性的东方风格。而新东方主义的理论形成的基础是借鉴外国人的技术,凝聚中国人的智慧,贴近普通人的生活。
  “小福星”不是单一车型,而是系列车型。它所提供的是一个完整的以汽车为轴心的思维和生活方式,即在一个平台上变化出单厢车、两厢车、皮卡(厢式货车)、半厢车、MPV等5款车型,基本上满足了普通人对汽车需求的不同用途。同时在车型的持续性上,还考虑到不同动力和能源的选择,如电动、柴油、油电混合等,可以达到绿色汽车的要求。
  俞军海说,“小福星”设计一直是着眼于将来,在制造和规划中都具有可操作性。如以中外合资的方式和官批民办、灵活的股份制构想即非完全性政府行为去实施中外合资,具有不同于全部政府管办的强大生命力;以质优、价廉、形美的完整目标和追求“平民价格,绅士享受”的指导方针去赢得国民的青睐,并奠定最广大和最稳定的市场基础;以规模生产和非急功近利的高起点去争取合理利润,并以此起点赢得国内外市场的认同;灵活的融资方式和聘用专业并具有国际经验及地位的银行做财务顾问,以引进国外资金和合理的股份制度充实和加快扩大企业的资金层面和增强活力??
  这些思路包括市场开拓和产品的推广与包装,俞军海都有完整的设计和策划,正如他自己所说,设计师要具有企业家、商人、推销员的潜质,把产品设计物化为一种生活方式,在积极地改变一种生态——“人·车·环境”和谐相处的共享空间。
  对此,设计理论和设计史专家王受之先生对俞军海的评价是,他的“小福星”汽车受到了菲亚特、保时捷及宝马汽车公司设计专家的高度评价,并誉为中国私家车的理想解决方案。
  事隔10多年后,当我再次采访俞军海时,他已经是蜚声海内外的设计专家和学者,还是很有造诣的艺术家。在杭州玫瑰园会所,他对我说,选择这样的地方回忆“小福星”会碰撞出火化和灵感,总结出有意思的东西或是启发。对于过往的艰难曲折,伤心落败,这位眼前的斗士和智者都不曾忘记,而是当做财富在珍藏。他说,“小福星”的启发是源自对温州的实地考察而受到的启发。小小的菲亚特126p其实并不起眼,但作为设计师的他敏感地意识到一辆车与一个城市的命运就此改变。现在温州的街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小车,到处是世界名车,而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满大街的菲亚特成了这个城市最具活力的象征。“5块钱兜遍全城”、“伸手打的”的现象,使这个中国最早转型的沿海小城迅速架在了轮子上,步入了机动化时代。俞军海说,像温州等二三级城市才是国民车的主要市场。他的理由是,国民车是针对老百姓消费得起的车。
  这是一种很理性的民本思想。回到本文的主题,与其说俞军海是在设计汽车,还不如说是对“汽车社会”的设计。这是出于对需求的敏感和市场判断,这不是功利,而是设计师的本能。有人曾这样描述过俞军海:“他是一个能形成社会文化的,有编导者能力的人;在他的头脑里,总有从拥挤的街道、报纸,杂志、电视等各种媒介物那里得到情报在打漩;在那里,会闪现许多意识,但他具有即刻产生具体的形象和解决方法的秘诀。”
  
  国民车依然如梦
  随着“小福星”生产无望,俞氏国民车也就成为往事。令人扼腕的是,“小福星”是在国家有关领导关心、有关部门支持下,争取到了准生证的情况下而夭折。原因何在?
  在整个“小福星”的开发过程中,一直伴随着如何出生的问题,耗去俞军海不少精力。他说,设计一款国民车对于他的设计公司(深圳蜻蜓设计公司)不是最难的,难就难在如何出生、上路。
  这是超越设计范畴的挑战。明知生产汽车需要国家批准才行,现行的产业政策已明确不再批新的整车项目,严格控制在被圈定的定点企业范围之内生产。人们不禁要问,一个民间设计公司又有何资质生产汽车?
  在2000年前,中国轿车的生产格局是“三大三小两微一特”(上海大众、一汽-大众、东风神龙、广州本田、北京吉普、天津夏利、长安奥拓、贵州云雀、上海通用)。这是谁也无法突破的防线,就连不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块诱人的风水宝地,有多少人在觊觎却又无奈地望洋兴叹。
  从一开始有人就告诫俞军海,汽车不能碰,设计可以,但要指望落地那简直是上蜀道,比登天还难。但俞军海的天真就是他不是完全的商人,而是想在设计上施展中国设计师的理想和抱负。“拥有汽车不是梦”,成了俞军海游说设计界、汽车界、财经界和政界的理由,他的国民车方案和“小福星”设计成果证明了中国人完全有能力设计和制造出自己的汽车。在“小福星”赢得一片喝彩声时,也打动了方方面面的有识之士,也获得了不同层面领导的支持,甚至国家高层领导的赞同。这在体制外算是了不起的成功。至少俞氏国民车的概念被大家所接受,开发模式也被认同了,发展思路没问题。最后在有关部门的协调下,以“北方‘小福星’家用小汽车”(由深圳市天天蜻蜓实业有限公司、北方车辆研究所、西安秦川汽车责任有限公司联合设计)的名义拿到了国内首个自主品牌的生产和销售目录(QCJ7088),首批样车通过了严格测试和专家审定(利用奥拓底盘和生产线生产“小福星”),似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小福星”因“合作单位(秦川厂)根本不相信‘小福星’的技术”而夭折。2000年10月10日的《经济日报》刊登了一则报道《俞军海:我痛苦,因我爱得太深》,透露了“小福星”失败的原因——
  “49岁的俞军海痛心万分。当年,他豪情万丈,发誓要做中国的亨利·福特,让民族品牌轿车开到中国的大街小巷;当年,他干劲冲天,卖掉自己的住宅和2部奔驰轿车,访专家、搞设计,为民族轿车,毫不吝惜。他花了10年时间,投资3000多万元人民币,参与开发研制小福星轿车,最终以流产告终。”
  我查阅了当时的报道,印证了我6年前的担心不幸言中。这是一篇感人的报道,披露了“小福星”倒在体制下的必然和某些观念作祟断送“小福星”的悲凉。最后,俞军海无奈地掏出了一句心窝子的话:“中国人不应该妄自菲薄,而要团结起来,精诚合作,发展民族品牌轿车。”这是他告别汽车设计的仪式,虽败犹荣;10年磨砺让他参悟到了“诗的功夫在诗外”的真谛,从热情走向了成熟。之后,他远走他乡,到美国发展,开创了又一片新天地,在景观、公共建筑设计、雕塑、艺术等方面得以全面发展。
  2000年,就在俞军海国民车受到挫折时,中国工程院、美国洛杉矶艺术中心研究生院先后邀请俞军海做有关中国私人汽车开发、汽车设计等方面的专题报告。也就在这样的讲台上,俞军海的国民车概念和他的“小福星”包括他本人,受到了“勇士”般的尊重和学者般的最高礼遇。洛杉矶艺术中心研究生院的理查德·赫兹院长对俞军海的评价是:“俞军海先生对美国和中国当代设计领域的精深知识,使他能够在两个国家都能发挥其精湛的设计水平。作为当代设计课程的一部分,我邀请了俞军海先生给艺术中心的全体学生做演讲。他的演讲非常出色,讲述了汽车设计史的轮廓。”
  之后,我不断听到他在设计领域的新闻和消息,其中影响最大的恐怕就是为上海北外滩设计的“上海之星”(梦幻世界摩天轮),再现了他10多年前为上海设计28寸“金王子”彩电(造型)时的轰动。
  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王明旨说,我和俞军海先生相识已近20年,无论是在他学习阶段还是工作阶段,他留给我的印象总是很突出,这恐怕与他的性格有关。无论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他总是踌躇满志,兴致勃勃地讲他各种各样的想法。他不仅仅重“言”,同时也重“行”,无论是小小的“自由弯曲尺”的开发,还是中国家庭小客车——“小福星”设计,直到上海摩天观景轮的设想,可以说是俞军海先生投入的全副精力,乃至全部财力、物力的成果。这种敢做敢为的气魄真是难能可贵。
  事实上,汽车是俞军海割舍不掉的情结,我先后陪他拜访过鲁冠球,走访过泛亚,研究过奇瑞的设计。
  据我所知,国内不少车企都找过他,有的也经他手修改过一些车型。但他始终不再染指汽车设计,尽管他被做作这方面的“权威”,但他更谨慎地看待汽车设计,也不做更多的“表态”。这是为什么?
  中国工业设计协会副理事长柳冠中回忆说,当中国汽车工业还徘徊在加工仿造的机制时,他以惊人的魄力和毅力,说服、感动了一些地方政府和投资者,率先开始了一项要靠国家和大型汽车公司才能做的设计开发工程——“中国家庭小汽车”的市场定位研究、设计、试制与开发。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调动了国内汽车界的高层次管理与技术人士,又争取到政府的理解,同时通过他的努力得到了国际知名汽车设计界和大公司的支持和协助,终于试制出三代中国家庭小汽车的样车——“小福星”,引起了国际汽车界和著名汽车杂志的注意。
  那么,在当前汽车设计不再被看作神秘的技术时,俞军海为什么保持了沉默?
  我问过俞军海,他说,语境不同,背景换了,市场放开,消费多元,取向复杂,很难判断。不过,他说,现在出现的汽车热与以前不同,现在是有消费能力的汽车热,市场是由卖方转入买方,供求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过,这都在过去预测的范围内。该说的都在10几年前说过了,再讲也没有什么新意。他说,今天中国汽车业的现状和市场需求在“小福星”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中都研究过了,现在回过头来看,并不感到陌生,只是过去是虚拟的,现在变成了现实罢了,说明当时的分析预测是比较准的。然而在提到自主品牌时,俞军海说,尽管现在新车很多,但能真正担当起国民车的车型还是没有出现,叫得响的自主品牌无论在质量和技术上被市场认同的不多,引以为自豪的品牌几乎没有。
  “中国国民车依然如梦。”
  当我们历数国内自主品时,还是找不出一个被大家所公认的好车型和好品牌。由于没有经历过国民车的过程,似乎缺少一种共识和情感的归宿。用现在的眼光看甲壳虫或是菲亚特500(小老鼠),或2CV,说实在的,这些车都还不如我们现在造的自主品牌,尽管这些车早已淘汰不生产了,但至今还存活在消费者的心里,被记忆珍藏。德国大众和菲亚特为此还专门重新开发了新甲壳虫和新500。
  所以,有没有国民车,对一个国家和地区的汽车消费显得很重要。就像人的记忆,孩童时期的记忆对一个人一生也许是影响最深的。
  “小福星”就是想为中国汽车消费植入记忆的一种车型,但它夭折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因为再也找不到像俞军海这样忘我投入为国民车设计的“疯子”,以及像他那样的一群深爱这片土地的设计师。
  寂静秋塘有傲骨,残枝横流亦风流。
  这是行家在看了俞军海用刀作笔创作的“泼墨”画集《东荷西韵》之后的赞叹。而身为旅美画家的俞军海则说:“千泉有水千泉月,万山有绿万山秀。”他的大气豁达,豪放不羁,使他的荷花与自然共舞,呈现出万千映像,出污泥而不染,浑然天成,视为画坛一绝,给人带来异样而特殊的视觉盛宴,如诗如幻的审美意象。就如同他的设计,在功能和精神两个向度上,总能提供厚实的内容及丰富的含量。
  我想,这对于设计家的俞军海来说,只是一种怡情、释放心中块垒的方式,而当他开着沃尔沃S80轿车到自家别墅里去种花除草时,自嘲这是他最大的奢侈,也是他向天地获取灵感最有效的路径,每每有意想不到的启迪和参悟。其实,这是他现在工作的一种方式。绘画只是玩票,他的正业依然是设计,而且比以前涉猎范围更广,手笔更大了。汽车设计虽已淡出,外界认为“小福星”是一盘没下完的棋,但他说,对于他和他的同伴们来说,已经完成,而且是轰轰烈烈地纸上谈兵了一回,足矣。
  是的,正如意大利IDE·A设计公司总裁蒙特加沙先生所说:“我不讲奉承话,但是我要说,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符合现代潮流的好设计。中国人能自己设计出这样的车,外国人就更难进入中国市场了。这一设计如能尽快变成产品走向市场,将会成为中国家用车的奠基石。”
  而这一切,现已成为往事。
  行文至此,我想说,对于中国汽车消费史来说,也许失去了一次集体对国民车的记忆才是最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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