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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海岸到东海岸 ——美国万里横断自驾事情(三)

作者:
初嘉仁
时间:
2014-12-22 16:53:54

  

告别枯萎的夏季

  送别  我没有在夏天经历“山川草木转荒凉”的记忆,而且天经地义地以为那至多是关于秋色的描述。即使是8月的新西兰(New Zealand)也不是黄色。4年前的8月,我曾从大阪飞往新西兰的基督城(Christchurch),12小时从南到北跨越两半球,经历了由盛夏而入严冬,穿着T恤上飞机,穿着羽绒服下飞机的季节变换。但即使是冬天,新西兰也是绿色,墨绿色,从空中看去,那些雪白的羊,就像谁不小心撒在地毯上的大米饭粒儿。但加利福尼亚(California)的夏季是黄色的,是枯萎的。由于事先没有任何视觉上的准备,出城后第一次看到那些绵延无尽的枯色山丘时,实在大吃一惊。加州中断了我刚刚在东海岸获得的关于新绿的记忆,颠覆了我的季节感觉。

  但这是后话,还是从6月1日早上当天开始说。

  8:30起床,洗漱。

  9:00早餐。自助,餐费包括在住宿费里。但是威尔建议还是应该给服务员一点小费,给两块,就算我们俩一人一块,走时放在桌子上就行。我说先给不是更好吗?果然很有效,那位来自墨西哥的服务员非常殷勤,果汁一大杯一大杯地给倒不说,还总过来问还要什么不?威尔对我抱怨,都是你惹的。

  9:20结账,89美元一夜。威尔直摇头,说每次来硅谷上班住这家店,一夜最多收40块钱,怎么这次这么贵呀。我说莫不是过去一半都走了公司的补助,这次你是来辞职的,人家还对你有补助吗?威尔似恍然大悟,我便跟他一起慨叹“世态炎凉”。

  的确,不论对我们的横断旅行还是对威尔本人来说,6月1日都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从这天起,威尔将不再来硅谷上班,将结束他从波士顿到旧金山的“通勤”(参见本刊第8期本篇“之一”),他将重新开始新的工作。威尔在加州工作的这几年里,美国的手机有了怎样的长进,威尔似对我说过,但我听不懂,毕竟隔行如隔山嘛。威尔本人似乎也看得很淡。他淡得有道理。当一个人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时候,哪还顾得上身后呢?这样我们的旅行始发日就和威尔的事业的重新起步重叠在一起了,其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但事情也并非那么简单。你这边越是想“义无反顾”,那边也就越让你回头。威尔的一帮小兄弟哭着喊着不让走人,非得吃完送行饭不可。于是我们早饭吃完以后还要再吃一顿“早饭”。

  9:30离开饭店,15分钟后抵RANCH 99 MARKET,有巨大的汉字招牌,叫做“大华超级市场”。“大华”两个字用得恰到好处,因为在这个巨大的购物城里,到处都是汉字,各种店的店员也都是华人。与旧金山机场不同,在这里,普通话或“国语”百分之百畅通无阻。我们有15分钟购物时间,我们将在这里备足饮用水、饼干、牛肉干之类的紧急食品,因为在抵达洛基山脉之前,等待我们的毕竟是横跨内华达和犹他两州的大荒漠。除此之外,我与威尔又都给自己一些特殊照顾:威尔给自己添了两袋叫做Gumi的日本软糖,而我则挑了一大袋加州樱桃,足足有三磅重。

  10:00,我们准时来到GRAND PALACE,汉字写做“粤海宫”,是一家正宗的粤菜馆。姑娘、小子们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寒暄,落座,威尔一一介绍。这些“硅谷族”都怎生了得,个个年轻,个个博士,个个干了什么,什么什么“大拿”,全是人精。我羡慕他们,分享他们的友情,也感受他们的压力。那边在互道惜别之情并互求今后的照应:“老大弄起来了,可别忘了再来招呼我们。”“我要是弄不成,重返旧金山,你们可不能让我饿着。”都说“那是那是”。我不知道再过100年后人们会怎样看待这些在美的华裔,会怎样评价他们的贡献。那时的人们还会像我们现在这样看待一个半世纪前的华裔一样看待他们吗?

  关于计程与油价的问题  没有不散的宴席。12:30出发上路。我与威尔发生了争执:怎样计算里程才对?仪表盘上显示我们已经在旧金山和圣荷西一带跑了218英里,我主张这218英里应该计算在横断旅行之内,以能最终知道一个总里程数,但威尔却认为应该从上路的此时此刻计算,甚至主张旧金山都不应算做第一站:离开西海岸的第一个停留点才是第一站,我们现在还没出城嘛!

  威尔的固执令人恼火,但也让你一点脾气都没有,此时的方向盘毕竟在他手里握着,而且说话间里程记录已经复了“零”——威尔说他“不小心给碰了”。零就零吧。我知道威尔的心思,他是想从头起步,重新开始。

  车子驶向680号公路,我们将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北,直到与80号公路汇合。美国的高速公路在排法上有个大致的规律,那就是南北走向为奇数,东西走向为偶数。但680似乎是个例外,其南起圣荷西(San Jose),北至司森(Suisun)明明是条南北走向的路,却愣是偶数。我正为此感到不可思议,车已经停了下来。该加油了。加油站是个熟悉的品牌,Shell——“壳牌”,日本也到处都是,不过是在Shell之前加上“昭和”,叫做“昭和シェル”而已。郑念《上海生死劫》写她和丈夫曾经就是壳牌在上海的雇员。只是这名著现在不怎么让人记得了,毕竟文革过去得太久,而当年砸壳牌的红卫兵经过一番“苦旅”之后,于上个世纪90年代又开始重新走红。

  闲话休提。C230吃“细粮”。美国的汽油等级和标号大抵分3种:“普通”(Regular)、“加力”(Plus)和“强力”(V-Power),分别标以87、89和91。我不知这些号码怎样与中国国内的对应,反正C230是只拣最贵的“喝”:“强力91”。它是跑车,需要Power。可油价已经涨得惊人。记得4月初第一次在波士顿看美国的油价,每加仑(Gallon)3.6美元,但此时在加州,“强力91”已经飙升到每加仑4.449美元。加满共注入11.103加仑,收费52.07美元。以每加仑等于3.785公升计算,那么每公升就约合1.18美元,和日本同时间的每公升2美元相比当然还算便宜,但和中国比就贵得多了。不过,尽管如此也不见路上的汽车减少。

  事实上,在我们穿越加州的两条公路上,车流密度始终不减,其繁忙不下于东京和大阪之间的高速公路。大家都按照65英里的限速行驶,想快也快不起来。美国《连线》杂志爆出“猛料”,说仅仅一个加州的油耗,就比中国全国还高!看了这消息,我倒松了口气。

  要不总是听欧洲人、美国人和日本人说是由于中国的能耗剧增才导致全球燃油紧张,油价大幅度上涨,还觉得挺内疚的,仿佛中国真的已经把世界上的石油都买光了似的。那么是什么原因令油价如此疯涨?这负担的确有点重。我对C230说,你这宝贝祖宗打算烧多少银子才能把我们带回到东海岸?难道前好莱坞大片明星施瓦辛格率领的加尼福尼亚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圣餐城”与内华达山脉  加完油已是1:35。继续在680号线上行驶。3分钟后遇到本次横断的第一个收费站,4美元,是过桥的费用,桥下的河连接着圣帕比罗湾(San Pablo Bay)和贵子李湾(Grizzly Bay)。1:50是个值得记录的时刻,我们由80号公路的第4入口切入到该条公路,这意味横断即可凭此道路来完成,沿着它可以一直开到位于东海岸的纽约。

  2:25通过加州首府。就知名度而言,加州首府远不及旧金山和洛杉矶,甚至不及代表硅谷的圣荷西,叫“萨克拉门托”(Sacramento)。在经由它之前,我几乎闻所未闻。但在19世纪的淘金故事中却是个重要的人口集散地,先是马车、货轮和野马快递,后来又成为第一条洲际铁路的终点站。上期介绍过的裨治文(Elijah Coleman Bridgman,l801—l861)的《大美联邦志略》(1861年)标注的汉字为“撒格列明度”,但好像并未被中国人所接受。普遍使用的中文名称为“沙加缅度”,据说来自粤语,香港台湾至今仍在沿用。老一辈华侨俗称其为“二阜”,以和号称“大阜”的旧金山相对应。但像威尔这样的新移民似乎都并不怎么知道这些称谓,他们喜欢照字面来意译,叫做“圣餐城”。威尔指着地平线上的那座城市说:“圣餐城!加州首府。”这话引起了我的无限联想,觉得城里的饭店一定都很好吃。

  然而,车窗外的景色依旧是那般枯萎,到处是黄色的山坡,点缀着几株绿树,常常让我有曾经见过的黄土高原的感觉。这几乎颠覆了我关于夏季的所有记忆。眼前的夏季是那样干燥,干燥得让你总想喝水,尽管并不渴。

  我期待着在80号线上早点与内华达山脉(Nevada Sierra)相遇,那是条位于加州东部纵贯南北的巨大山脉,现在的地理书上称那里“雨雪充沛,森林茂密,湖泊众多”,还有十座4300米以上的高峰,其中也包括美国本土的最高峰惠特尼山(Mt.Ehitney,海拔4418米。近来因格鲁吉亚局势,“惠特尼”的知名度又大增:美国第六舰队派遣“惠特尼”号驱逐舰前往格鲁吉亚云云)。而在150年前的裨治文笔下,那里亦是“山面松橡丛生,森然凝碧,望之如施屏障”。我期待着在那里见到绿色,见到“凝碧”湿润的绿色,以感受初夏的娇嫩。

  也许是期待得过于强烈,内华达山脉并没把更多的绿色呈现给我们。而在3000英尺以上的高度,竟是大片大片松树的残骸,一株一株白呲呲地戳在那里,仿佛一具具白骨。这些号称不畏严寒酷暑的最坚强的树种怎么了?!威尔似看出了我的失望,把手向前比划着说,我们将看到全美国最美丽的湖,Lake Tahoe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若按照读音,这湖应读作“塔霍湖”才对,但有心人的汉译,却也能一下子拉近Lake Tahoe与华人的距离,叫做“太虚湖”。它的确有那么种太虚幻境的感觉。我看到了8000英尺的高山积雪,斜阳披挂的茂密的松林,水天一色的蓝色湖面,还有围在湖边的一座座深院豪宅——它们构成了一道阻止游人触摸湖水的屏障,让人更对树林后的湖水充满遐想,并越发觉得它的虚幻。后来我到过很多湖,几乎都有不可侵入的私有地隔断湖水,直到有一天我应邀到一个住在湖边的美国朋友家做客,才第一次在美国的湖边洗脚。我觉得美国湖边的土地早就卖完了。但这是后话,当我们站在劳斯山(Rose)顶鸟瞰大湖,忘情于葱茏苍翠之时,我们已经告别加州,人在内华达了。太虚湖位于内华达山脉东侧的内华达州境内。我们告别一个枯萎的夏季。后来才知道,就在此后不久,施瓦辛格就亲自率领消防队在加州四处灭火了。那里实在是太干燥了。

  威尔指着山下那座几乎看不见的城市说,我们该去碰碰运气了。那里是美国古典主义的赌城雷诺(Reno)。今夜在那里歇脚。

  

  小城雷诺:人生能有几次赌?

  我们是在“人生能有几次搏”的口号下成长起来的。“搏”当然是“搏斗”的搏,“拼搏”的搏。不过既然是搏斗,便总意味着输赢,这样“搏”也就与“博弈”的“博”差得不远,更何况在“切中肯綮”的意义上二者还相通,因此“搏”也就不失为“赌”的远亲。博弈,赌博也。当然,谁要是公然说“人生能有几次赌”,听上去的确有点儿不顺耳,但进了赌场也就不失为“人生能有几次搏”的具体行动了。善赌之士恐怕各有不同的体验和记忆,但对我来说,这“人生能有几次赌”便意味着一次也没有。在雷诺,我平生第一次进了赌场。威尔是我的领路人。

  提到美国的赌场,人们首先会联想到拉斯维加斯。的确,拉斯维加斯的成功带动了美国赌场的兴隆,但后来兴起的赌场也大多和拉斯维加斯一样,基本上是建在荒芜人烟的戈壁荒滩,高楼万丈平地起,一夜之间声光电俱全,绝对是暴发户气质。雷诺不是,它还保留着旧日西部的面影。热闹但不喧嚣,沉稳但不冷清,那份闲适与厚重,就像一个挂着怀表的老绅士,坐在那里一边呷着啤酒,一边跟傍边的牌友静静地聊天,还不时地要瞟上一眼自己手中的纸牌,而他的旁边已经堆满了一大堆筹码。没人注意到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多起来的……

  这是我对雷诺的印象,而经年不断来这里或狩猎或钓鱼或滑雪或宿营的旅行者们又都带着怎样的印象离去,则只有他们本人知道了。雷诺有句话似乎最能代表它的气质,叫做“世界上最大的小城市”(The Biggest Little City in the World)。

  进入内华达州的第13个出口便是雷诺。这一路我们终于弄清楚了80号线各个出口的排列顺序,那就是从加利福尼亚起自西向东,数字由小变大,但跨越州界即由加州进入内华达州的时候,出口的数字再次从“1”开始排列。我们从第13出口进市区,去找我们事先预约好的酒店Fitzgeralds。这家酒店很有名,但GPS导航仪带着我们一圈一圈转,一会儿就转遍了全城就是找不到。后来在一家白天就开始闪光的大赌场前问把门的警卫,他好像故意在等我们似的,指着楼上说:“就这儿!”

  5:10入住酒店。5:45出发去看上文提到的劳斯山和太虚湖,8:30返回。这一天——严格地说是半天——共行驶338英里,约合544公里。

  肚子饿了,却又要吃清淡的,便应了Sushiba大招牌的感召,进了一家日本寿司店。异国他乡,新鲜事儿就是多。“日本寿司”却没日本什么事儿。店是韩国人开的,站在我们面前的“寿司职人”即中文所说的师傅竟是位上海大姐,在等着我们现点她好现捏,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师傅怎么会是女人呢?在日本无论动刀“裁”生鱼还是动手捏寿司,这些“圣职”都没有女人的份儿,不许女人碰的。但这大姐眼睛瞪得老大:“是吗?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已经在这里干了10年!”于是,我们大啖了一回10年的手艺,也没觉得有什么差池,鲜度、色泽、口感样样俱佳,堪称此行美国吃到的最好的寿司之一。连小费,两个人一共70美元。

  饭后开始去“博与搏”。威尔是前者,我是后者。我生来既不喜“拼搏”又不善“博弈”,两者皆非长项。打过扑克,却从没在“打娘娘”上毕业,麻将从来没摸过,更不要说堂堂美利坚合众国的正规赌场了。跟在威尔的身后,就像一个战场上的新兵,在“搏”以前,脚下早已发飘。那边机器轰隆一响,警车灯泡似的闪光不说,还直叫唤,我以为是机器坏了在报警。威尔告诉我,那是往出“吐”钱呢,三百二百都挡不住。

  威尔让我跟着,他做什么我做什么,他押多少我押多少,我便如法炮制。我们翻翻排,转转盘子,再弄弄机器,转眼就拿出去了100美元。我还在那机器前等着给退钱,威尔说走人吧,早就完事儿了!而我连为什么会“完事儿”了还都没搞清。我完全弄不懂博弈的规则。

  但这些都是小意思,都不过是让我开开眼,“技术含量都很低”,威尔要玩高的,就带我去打Poker,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扑克”。但这回是我看着,他打,坐在旁边,啤酒管够,只是要从筹码里付钱,小瓶,一瓶三块,还要给侍者两块小费。就氛围来讲,我觉得这游戏很绅士,大家都静静地出牌,不时说上几句笑话,再喝点什么。只是我还是看不懂。当喝完第4瓶啤酒时,睡魔来袭,不可支撑,便“告老还乡”,回房间睡觉去了。威尔说一会儿就回,就一会儿。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9点半了。威尔早已经洗漱完毕,在那儿整理行李,满面春风的样子。

  “战果如何?”我问。

   “昨晚的寿司和这酒店都可以免单了!”

   威尔不仅捞回我们昨夜所失,还把应付的费用也拿回来了。看来还是值得一“博”的,我由此才知道他还是个博弈的高人。

  就在6月2日当天经过内华达州的最后一座小城东温德巴(West Wendover)时,威尔再次小露锋芒,借“去那家店上趟厕所”的机会,顺便又从“押大点”的台子上取回30美元。过去曾听过威尔夫妇关于输赢总数孰多孰少的讨论,太太认为输得多,威尔认为赢得多,那时我比较倾向他太太的意见,但此时我却真觉得威尔是对的了。

  后来我又遇到很多在美国生活的朋友,他们在谈人生机会时都喜欢用“筹码”来做比喻: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笔筹码,就看你怎么用,是孤注一掷,下一笔赌注,还是分成10份20份下多头赌注?只做一件事,就是下一笔赌注,同时也意味着机会只有一次;诸如调换工作,甚至更改人生道路,就是下多种赌注,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你选哪一种呢?——当一个生活在芝加哥的旧友这样问我时,我感到非常惭愧,因为我目前只属于前者,而且连一件事都没做成。如此说来我的人生“筹码”已经不多,属于“人生没有几次赌”的那种。但或许我压根就不认为人生是有筹码的。

  不过,我还是感谢内华达,感谢朋友威尔,他们为我展示了博弈,却并没要求我抵押人生。一切都是那样愉快,就像晴朗的天气。

  目标:盐湖城——穿越大荒原

  6月2日星期一,天空晴朗。当日的目的地是犹他州(Utah)的盐湖城(Salt Lake City),这意味着穿越内华达州全境和深入到犹他州的大半。当天我们几乎百分之百是在“行走”中度过,除了二人换驾和上厕所,车轮几乎一直在转。上午10:20从雷诺出发,下午6:54抵达,行驶约8个半小时。由于还跨越一个时区,抵达的时间还要再拨快一小时,正确的说法是当地时间7:54抵达在盐湖城所预约的旅馆。

  全程510英里,约合820公里,平均时速100公里,我和威尔大约各驾驶4个多小时。总体印象是全天都在穿越一个无穷无尽的大荒原。正可谓才别加州的枯萎,又进连枯萎都没有的大漠。我难以想像在200年前的那个依靠步行和马车的时代,不论是东游还是西进,人们都是怎样穿越这两个州的。那一切皆无的空旷,足以消灭任何行进的意志:你还往前走干吗?哪怕是多出一棵草,你看到的东西将会比现在更多吗?过去听报道上常说“内华达空军基地”什么的,现在却相信只有外星人才会来这里。速度表不知不觉地就会标到100英里,也就是160多公里的速度,但车就跟没怎么开一样。由于没有任何参照物,我们都产生了严重的术语所说的“速度钝感”。我在一边开,一边提醒威尔抓拍远处的小龙卷风,并总有UFO将会出现的错觉。

  回来后有位哈佛医学院的女教授问我对内华达的印象——她没去过那里——我告诉她:赌徒、蚊子和警察。赌徒是赌场里的事,上文已经说了。蚊子是我和威尔换驾的时候遇到的。找个路边停下换人,车门一开,就蜂拥而至,仿佛等了好几千年。它们个个健壮执着,没有任何过渡,见皮肤就一口叮去,打死也不下来。我们怎么轰怎么赶都无济于事,只好加大速度猛开,然后再把4个窗户连同天窗一起突然打开,让风压将它们抽走。尽管这样也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平息车内的战事。我一直在想,在看不到动物和牲畜的地方那些蚊子靠吃什么来活呢?是专靠这种“伏击战”吗?

  而警察的活跃也并不逊色。我们不断地拍到警车逼停超速车辆的场面。内华达和犹他都限速75英里,这已经远远高于其他州的65英里了,但前面说过,在“速度钝感”的情况下是很容易超速的。因此在此郑重提醒注意:你在内华达州可能不会或很少遇到其他生物,但一定会遇到警察,因此最好把车速控制在85英里以内!

  进入犹他州,竟连蚊子也不见了。四周的颜色也突然一变。由于是行驶在干涸的大盐湖上,天地一片雪白,如履明镜。远处漂浮着几座岛屿,但它们并不是在“水”上,而是镜面折射的效果。80号公路在盐地上划出了笔直的一条线,至少有150公里左右的距离。我们的车在白色的世界里滑行,就像儿时玩过的冰车在冰面上向前滑行一样。远处的那列长长的火车,就像一条被盐腌过的蚯蚓,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些都不仅是镜头中的定格,也将永远保存在我的记忆里。那天夜里我做了很多梦,梦见了鲁迅笔下艰难跋涉的“过客”,醒来后又联想到了李白的豪放:“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颇觉不可思议,仿佛昨日如梦,他们说的都是那梦中的情景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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