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黄耀鹏
汽车界有个坏处，某公司一旦宣布造车（先别管资质），就无法保持低调了。该公司及其领导人会在聚光灯下反复被检视，会有人持之以恒地拷问他的目的、他的历史、他的原罪、他的第一桶金。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汉能是谁？
汉能也加入了造车。从技术角度，还只停留在几页PPT上的想法，并无多大价值。不过发布这些想法的人，是今年新晋内地首富李河君，分量自然不同。他的光环多半来自于汉能集团旗下的香港上市公司“汉能薄膜发电”。去年9月初（9月1日开盘价1.27港元）到今年年初（截至2月6日收盘价4.29港元），涨了237%，财报显示，李河君通过直接和间接持有，掌握该上市公司90%左右的股权。2015年第一个月，阿里巴巴的股票跌掉220亿美元，而汉能薄膜则增加了80亿美元，此消彼长，再加上汉能未上市资产，李河君荣膺内地首富（他本人声称不必认真）。继施正荣之后，光伏界又贡献了一个首富。李河君在光伏发电最糟糕的时候，从水电领域进入，显示了他的胆识和眼光。覆辙在前，李河君当然要避免施正荣式的不体面退出。李鼓吹的薄膜发电和施推动的单晶硅，是光伏两大技术路线。在至关重要的光电转化率上，两者相差无几（最近的技术进展表明前者略领先于后者）。只不过因薄膜成本比单晶硅高，因此后者的市场占有率几乎有90%。直到李河君强势介入。从这个角度，李河君是市场强者，他只手重塑了光伏产业发展的方向。薄膜的市占率正在回升。
一点疑问
资本市场已经不敢公然嘲笑市场强者，哪怕他的想法看起来有多么不靠谱。汉能打造的首款全太阳能汽车，是一辆跑车。汉能声称，6平方米的砷化镓薄膜在日均4小时光照之下，可以驱动1吨的汽车行驶80-100公里。这里面有个简单的算术问题。标准光能功率1KW/m2，即便日照强烈的地方，也不过1.4KW/m2。汉能宣称的砷化镓薄膜光-电转化率目前世界纪录：20%。6平米薄膜在理想状况下能产生1.68KW电功率。日照4小时，电能6.72度，这些电能能否驱动轻量级跑车（1000公斤）？目前特斯拉Model S的低配版本功率为225KW。普通家用汽车功率100-200KW，即便低速电动车，功率也在50KW上下。也就是说，汉能车顶薄膜只够特斯拉开个空调、听听歌，顺便打开日间行车灯。驱动汽车？别想了。即便在烈日下每天暴晒4小时，也储存不到10度电。当前技术条件，依靠6平米薄膜太阳能驱动的，只能是玩具汽车。那么曾经出现的太阳能车竞赛是怎么回事？大幅增加太阳能板表面积，用全碳纤维打造车体（可能只有150-200公斤）。问题是太阳能板太大，空气阻力随速度提升成平方关系加大，这种车只能以20公里的恒定低速前进。这哪是跑车，明明是老年代步车。还得在天空少云、烈日炎炎的地区溜达着开。李河君宣称的、不需充电桩的全太阳能跑车，在技术细节上并无透露，也许我们的计算存在重大疏漏，没有考虑到汉能还秘而不宣的“大招”。据内部人士称，这是全新开发的产品，“到时候”是能上路的。2015年上半年将公布这款车的技术细节。届时，评论界和资本市场就能一窥其技术合理性。值得一提的是，汉能曾为特斯拉的国内用户提供太阳能充电桩，为广本提供厂房屋顶的太阳能薄膜发电装备并负责运营；与阿斯顿·马丁合作，为后者的赛车提供薄膜发电装置，驱动赛车内空气流通（薄膜发电驱动空调应该力所能及），让车手在夏天赛车时有更好的驾驶环境。但据此就能断定汉能不是造车的门外汉，似乎证据不足。好在电动车的所有零部件，包括关键的电机，市面上有众多厂家的产品可以选择。车体代工，再加上自有太阳能技术，汉能的太阳能车呼之欲出。即便只出了工程样车，也能有助于了解这款神秘的车是如何行走的。
汽车圈为啥令资本趋之若鹜
汉能和李河君不是今天才有钱，2003年的时候，马云还在四处打躬作揖拉风投的时候，李河君就已经以20亿的身家出现在内地富豪榜上（当时的门槛如此之低）。但近一年的股价暴涨，也给汉能增添了幸福的烦恼：钱怎么花？因此，至少有一类声音认为，投资新能源车，特别是汉能擅长的薄膜发电，既可以消解投资压力，也有利于集团产业的多元化。“汉能薄膜”目前生产的产品仅占产能的10%，而其最大的客户是其母公司汉能集团。里昂证券分析师指出，假设汉能集团全力生产，其太阳能板产量“大致足够一个欧洲小国使用”，然而“市面上一个汉能太阳能板也看不到”。这也是汉能去年以前不大出名的原因之一。里昂证券据此认为“汉能薄膜发电的业务，合计起来似乎与市值不匹配”。这家机构不是第一个对汉能业务提出质疑的。去年年底，汉能将在新疆、青海开发的共计180兆瓦装机容量的太阳能发电厂，卖给了弘晟投资基金，获利7.776亿元人民币。弘晟基金是在交易前13天注册成立的，拥有弘晟的3只基金中，其中一只的法人代表是汉能薄膜前董事的妻子。而这名董事则在交易前8个月辞任。这样刚好避开了关联交易的嫌疑。分析机构因此怀疑，汉能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资本问题。不过，他们还未能查到坚强的、足以发起诉讼的证据。追查一匹黑马的资本原罪，是股市空头最喜欢的由头。资本市场仅仅怀疑“这家公司不值得信任”，就可以引来庞大的做空力量，如同将死的角马上空盘旋着大批秃鹫。汉能高层至少需要分散资产配置，规避可能的风险。新能源汽车产业，是个远未成熟、甚至尚未启动的市场。更重要的是，该产业的池子足够庞大，还远远没到产生挤出效应的时候。多少资金投进来，都有去处，都有用武之地，何况善于讲自己故事的公司和老总，更可以撒欢畅游。资金力量小得多的乐视及其董事长贾跃亭，不也捷足先登了？投资汽车产业，实现部分资产的转移，可以破解母公司作为单一大客户的尴尬，做实资产。新能源漫长的产业链，也给汉能提供了渗透进来的空间。即便整车制造存在问题（比如资质问题），汉能也提出了新的技术思路（尽管存在疑问），可以退一步，以和传统整车厂合作的方式进入产业链。至于李河君反复讲的情怀，道德上确实光闪闪，但资本市场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都忙着估量汉能接下来的动作，以及产生的股价联动效应。骗子和牛人的差别是，后者吹的牛大都实现了。汉能到底是哪一个，投资者希望提前知道。假定市场是完全理智的（事实上倒有点像惯坏了的小女生），现在就能看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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