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管宏业
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李锦认为，当前国企改革已进入深水区，“啃硬骨头”，向纵深发展，就要在关键环节、重点部位动“两把刀”：一把刀破除政企不分，另一把刀破除政商不分。
在他看来，这“两刀切”就是要用国有投资运营公司把政府和企业分开；将出资人代表和职业经理人，也就是董事长和总经理分开——董事长作为出资人代表，是任命制；而总经理实行市场聘用制。而现实情况是，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组织任命，容易造成政商不分，并形成内部人控制。
据了解，在中国现有113 家央企中，其中53家央企的行政级别是副部级，这53家央企的一把手均是中组部序列的干部，其任免权在国资委。而更多的地方国企领导人任免权在地方国资委，其行政级别多为局级以下。
正因为如此，在国企的领导选用上，从国企、部委到省级行政区之间的人事流动非常频繁。包括北汽董事长徐和谊、中国重汽董事长马纯济，此前皆有地方政府或行政单位执政背景。更不用说，现任工信部部长苗圩，正是从东风汽车走出的汽车人；而现任东风汽车董事长竺延风，更是直接从吉林省委副书记任上回归汽车界。
客观来说，这些领导者对于相关企业都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不可避免的是，如此干部任免制度，也加剧了国企的政企不分，让国企从政治组织回归到经济组织的呼声一直很高。
与石化、电力等处于绝对垄断地位的国有企业不同，处于市场充分竞争阶段的汽车国企，早已不存在是否垄断的最基本问题。因此，对国有汽车公司领导者来说，他们的身份一直处于官员与职业经理人的两栖状态，属于难以界定的一群从事经营管理及其他事物的高层管理者。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很少有国企高管能够将自己定位于“企业家”。关键原因就在于，他们一方面需要在激烈的市场经济竞争中有所作为，要为企业的利润、销量等经营层面事务负责；另一方面又需要谋求政绩，向组织靠拢，因而不得不在旧体制中妥协。
到底是追求政绩还是要市场，这恐怕是每一个国企汽车集团领导者心中最感纠结的难题。不难理解，当自主品牌、产销数字、利润税收等一股脑地被打上“政治化”标签之后，国企领导者就不可能再是一个纯粹的经营者。
原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总经理陈祖涛曾不客气地指出，中国汽车产业之所以还没有打响品牌走出去，关键就在于管理体制与企业领导管理水平有问题。
他认为，中国汽车在欧美发达市场屡屡碰壁，表面上是我们的产品质量不过关，达不到欧美发达国家的“高门槛”，但深层原因还是我们企业管理水平不行，国有汽车企业领导缺乏企业家精神。当然，这不仅是汽车企业独有现象，而是所有国有资本集中的行业共同面对的问题。
正如上文所提及那些汽车人，在企业领导任用上，政府经常采取的做法是，把业绩好的企业领导提拔到更高级别的政府官员岗位，或者将比较看好的干部派到企业干几年，然后调回政府部门并提拔。
这样做造成的直接后果是，一方面加剧了政企不分、企业权责不明，更重要的是，“官本位”思想主导的企业领导，少数企业领导把当企业作为一个跳板，将产销作为政绩，以利润装点仕途，急于在短期内做出成绩，搞形象工程。
一段时间内，国内高烧不退的合资自主、出口欧美乃至新能源热潮，多少也出于领导者的政绩考量。
所幸的是，在《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指导意见》中，最明确也是最醒目的信号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而在所有市场要素里，人是最活跃最重要的资源。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的：“市场活力来自于人，特别是来自于企业家，来自于企业家精神。
”什么是企业家精神？财经作家吴晓波在《激荡三十年》中曾经有过这样的描述：“在1978年到2008年的中国商业圈出没着这样的一个族群，他们出身草莽，性情漂移，坚忍而勇于博取。”就是这样一群“小人物”，“把中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试验场，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不可逆转的姿态向商业社会转轨。
”事实上，对于“人”在国企改革中的重要性，十八届三中全会以来已多有强调，包括建立职业经理人制度、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增加市场化选聘比例、规范国企高管的薪酬水平等。但要从根本上要解决国企领导者尴尬的身份问题，追根溯源还是要回到国企的所有制改革上。
从东风汽车走出的老汽车人，官至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的陈清泰，对此有着深刻认识，他认为，将国有企业中国有的股权逐步退出，最终变身为混合所有制的公众公司，届时不仅企业机制问题解决了，领导者的身份也不再尴尬矛盾。
倘若这一轮国企改革能够真正深入见效，那么未来最理想的格局是：派驻国企的领导者，将主要是在董事会层面，扮演决策者和监管者的角色；而在企业经营和事务管理，将会以职业经理人为主。
当真正去除了政绩杂念、抛离了仕途是非，一切以经营业绩说话之后，国有企业将真正形成能者上、不能者下的人才使用格局，而不是眼下某些国企连年亏损依然一意孤行，导致形成愈演愈大的无底洞。
去除国企“官本位”领导机制还将带来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建立起真正的职业经理人制度。长期以来，一些汽车国企由于地区限制和企业文化使然，导致人才使用内部循环严重，人才流通受到阻塞。
从这个角度来看，什么时候当国有汽车企业在高层范围内引入职业经理人循环机制，领导层中开始崇尚“企业家精神”，那也就意味着国企改革成功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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