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企们看来，此次美国司法部的反垄断调查，不是单纯的法律施压。占据环保的道德高地，更有利于维系长期的竞争力。如果被白宫带偏了节奏，与全球市场趋势脱节，无异丢了西瓜捡到芝麻。因此，车企们实际上没有更多选项，只会有更多车企同加州站在一起。
文/《汽车人》黄耀鹏
9月6日，美国司法部宣布对福特、大众、宝马和本田展开反垄断调查。理由是：司法部认为这4家汽车制造商在与加州达成尾气排放协议时涉嫌“反竞争行为”。
今年7月，上述4家车企发布联合声明称，将在全美范围内遵守加州设定的轻型汽车燃油经济性及排放标准。承诺在未来7年内生产比特朗普政府要求的更高效、更清洁的汽车。
据说，戴姆勒公司很快就加入加州标准阵营。
加州的独行资格
无论在联邦1970年《清洁空气法案》之前，还是1977年、1990年两个修正案之后，加州在空气污染治理上，一直走在全美前面。它的政策制定最早、实施最激进、标准最高。
在2018年9月，加州参众两院通过了名为“SB100”法案——2045年完全由可再生能源供电。同时，加州也考虑，在某个时间点，全面禁止燃油车上路，但类似的提案尚未成为法律，不过这不妨碍加州仍然是最激进的环保州。
加州获得豁免地位，源于里根政府时期。里根实施的“新联邦主义”，要求州和地方政府承担更多保护环境的资金成本。相应的，落实清洁空气的责任也转移到后者头上。“新联邦主义”者认为，这样可以促进公民更多参与政策制定过程。公众压力将迫使州政府制定环境友好政策。
2013年，奥巴马政府基于1970年的法案，继续给予加州豁免权。该州可以继续独立制订空气清洁标准。而2017年特朗普上台后，奥巴马的所有政治遗产都被扫到桌下废纸篓里。
当前的政治气氛，则变为联邦试图将环保标准制定权收回，但各州出钱仍要出大头。加州空气法律独立豁免权，于是被白宫视为眼中钉。后者授意美国环保署（EPA）和美国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由后两者向加州“呼吁”，要求后者放宽尾气排放标准，和联邦的“新标准”保持一致。
加州的标准是：到2026年，车企生产的轿车、SUV和轻卡，必须满足燃效50英里/加仑的目标。而美国环保署则要求：届时将燃效冻结在37英里/加仑。为此环保署署长比尔•维勒姆（Bill Wehrum）宣称，新标准将使“美国汽车业再塑辉煌”。他本人没有意识到，以环保署署长的身份喊出这句话，是多么的违和。
联邦与加州的矛盾公开化
加州政府和议会，对白宫和联邦机构的表态，显然是反感的。加州州长、51岁的民主党人加文•纽森（Gavin Newsom）宣称，特朗普修改标准的举动是“武断而任性”的，是对美国清洁汽车标准发起的“无耻的攻击”。州长并非由总统任命，而由各州自行选举产生，他们无须对联邦政府或者白宫负责。
加州司法部则表示，将运用所有法律手段捍卫（加州）标准。值得一提的是，加州不乏追随者。有超过10个州也在采用加州排放标准，拒绝改成联邦标准。这些地区的乘用车市场，占据全美的1/3以上。
包括加州在内的20多个州官员表示，将就联邦修正案提起诉讼。而他们的律师团队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表示，美国政府提出的削弱这些规定的建议，不仅让美国人民身处肮脏的空气中，还要为这些严重污染环境的燃料“买单”。
去年这一矛盾就已公开化。东西两个海岸的媒体纷纷表示，联邦和多个州政府之间的“法律战”将很快打响。
不过，无论白宫还是加州，都停留在喊话，迟迟未能采取实际法律行动。双方都知晓法律上的攻击行动需要付出的代价。不但美国社会主流民意将进一步撕裂，而且有关州和联邦陷入法律泥潭，很可能两败俱伤。上一次这样的僵局，最终引发了南北战争。
车企的夹心处境
特朗普本人一直试图重振美国汽车工业，他没有期望将汽车就业的岗位拉回到石油危机之前，而是仅仅试图保住现有的。当然，通用和福特去年延续到今年的大规模裁员计划，令人恼火。
明面上，EPA的理由是，不合理的燃油经济性和二氧化碳排放标准，会导致车价上升，使消费者青睐排放更多、但更安全的车辆。而且，排放标准过严肯定将在轻量化上下功夫，而更重的车更安全。
EPA现在已经完全沦为环保的阻挠者。该署官员将4家车企与加州达成的协议称为“噱头”。白宫火速召集其他车企表态，后者包括通用、丰田和FCA，迫使他们站队白宫。但这几家车企实际上并未明确支持白宫，他们不想蹚浑水。无论加州还是联邦政府，车企们一个都不想得罪。
今年6月份，17家主流汽车制造商联合呼吁，希望联邦政府和加州达成妥协。这些汽车制造商敦促特朗普恢复与加州官员的谈判，寻求妥协方案，但白宫拒绝了这一请求。
按理说，车企应该欢迎更宽松排放标准。他们将为更严格的标准买单，增加制造成本。如果选择将新增成本转嫁给消费者，将伤害他们的竞争力。但是，如果大家都这么干，更具成本管理经验的日本厂商，将获得更大的优势。
现在局面复杂，车企们可能被迫要生产不同环保标准的产品。发生在同一个国家，这很魔幻，也更费钱。如果联邦和加州及其追随者都不打算妥协，那么按照较高标准维持统一，可能是理智的做法。
特朗普对此大加挞叱，“我向政治立场正确的汽车公司所提出的建议，可以使消费者购车平均价格降低超过3000美元，同时汽车也会变得更加安全，发动机运行得更平稳，对环境的影响很小。愚蠢的高管！”他在推特中说。
他不仅停留在抱怨上，而是玩真的。不是针对加州为首的各州政府及议会，而是4家向加州低头的车企，后者看上去更像软柿子。如果他们在司法部的诉讼压力下，撤销与加州的协议，无异于釜底抽薪。
截至目前，只有宝马发言人证实，公司收到了司法部反垄断部门的信，要求提供加州协议的细节。宝马称，将解释框架协议对消费者和环境的好处。这无疑是让司法部碰软钉子。福特、本田和大众则尚未回应。
而丰田、大众、福特、通用等车企，都是美国汽车制造商联盟（AAA）的成员，联盟发言人称：“我们支持提高标准，让更多美国人买得起新车，同时保护就业和安全。”这番话看似骑墙，但似乎更倾向于加州。
特朗普为车企成本操心，没有买到后者的好。因为他不会永远在任，而环保趋严大势不可逆转。即便被“宠溺”迁就低排放标准，在新能源浪潮席卷全球的当口，这样的日子能混几年很难说。
在车企们看来，此次美国司法部的反垄断调查，不是单纯的法律施压。占据环保的道德高地，更有利于维系长期的竞争力。如果被白宫带偏了节奏，与全球市场趋势脱节，无异丢了西瓜捡到芝麻。因此，车企们实际上没有更多选项，只会有更多车企同加州站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