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已经成为美国做任何外交决策的重要外部因素。美日自贸协定背后，也同样晃动着中国的影子。
文/《汽车人》黄耀鹏
全球贸易时代，最能引发危机感的，莫过于被排除在外。
日前在G7峰会上，美国和日本宣布达成贸易协定框架，并约定9月正式签约。4个月的谈判时间，就扫清了重要障碍——农产品和汽车。这也是过去两年双方未能达成协议的原因。
双方将协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可以快速达成共识的，即只涉及货物关税和其他贸易壁垒的“早期收获”；另一部分则涉及一些麻烦的长期问题。从这一点上看，双方的协议不但留有后门，还有可能最终分道扬镳。
汽车与牛肉脱钩
当前的成果建立在美国的强大压力下。今年早些时候，美国商务部对日本汽车及零部件启动了“232调查”，日本面临要么达成协议，要么美国进一步提高对日汽车关税的窘境。
同时，美国在农产品问题上，没有超出奥巴马政府TPP的要价，即放弃了美国农产品和日本汽车产品彼此税收挂钩的要求，代价是美国中止“232调查”。后者可能令美国对日本汽车加征25%关税的可能。
表面上，美国只是承诺放弃“尚未存在”的加价，就换取了日本在当前实质问题的让步，很划算。实际上，担心对方反悔的是日本。因为这些协议更像TPP的“双边版”（去除了令日本非常不舒服的仲裁制度内容）。
换言之，这是日本当年挽留美国留在TPP内的承诺，也是当年为了积极推进TPP愿意做出的安排。特朗普一上台就枪毙了TPP，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虽然日本能买的大豆和牛肉远少于中国，但特朗普不愿意因中国不肯屈服而彻底地得罪本国农民，美日自贸协定，可以缓解他的竞选压力。
当然，以反复无常著称的特朗普仍然声称，即便签了协议，他也“可能”把日本汽车关税加上去，这一表态被认为虚张声势。但这样做，将迫使日本动用贸易救济措施，其结果无非是刚签的协议事实上作废。回到原点毫无好处。
日本汽车在美国
现在的情况，美国对日本征收汽车2.5%的关税，而美国汽车进入日本则免税。美国的公路上到处都跑着日本车（虽然多数在美国生产），但日本公路上跑着的美国车，譬如福特，比保时捷跑车还要罕见。
几十年来，美国汽车在日本的竞争力都可以忽略不计。日本头痛美国牛肉，就像美国盯着日本汽车一样。
日本的汽车制造商在北美的产量约为400万辆，其中有75%最终在北美市场上销售，而其余则是为出口而生产。后者是特朗普的宠儿。
特朗普一直促使外国车企在本土进行更多投资。丰田宣布2017年至2021年（刚好与特朗普当前任期重合）投资130亿美元，其中包括在阿拉巴马州与马自达共同经营的一家整车组装厂。
因此，虽然协议看上去有点脆弱，但并非像大多数中国媒体认为的“草率”。
双边版TPP
即便“早期收获”或者框架，也建立在形势压力下。中美贸易战陷入僵局，迫使美国需要与其他贸易伙伴缓和关系，以免美国企业的“信心”遭受严重挫折。进一步而言，美国经济面临下行风险的信号是如此之多，令美国没有太多选择。如果有什么比避免衰退更紧迫的理由，那就是中国崛起带来的挑战。
虽然美日自贸协定看上去很像TPP，但美国现政府不打算回到TPP多边框架内。美国退出TPP后，汽车产业没有增加损失，牛肉和猪肉销售商开始失去日本市场，取而代之的是澳洲和欧盟。美国无意对其他TPP签署国也做同样的事情，因为其中最重要的是日本市场。
不过，美日双方一个潜在的冲突点是“毒丸计划”。在USMCA（美墨加三国协定）中，三方承诺，如果三国中的一国，与非市场国家缔结自贸协定，其他国家可以退出USMCA。这被认为是在针对中国设定的条款。
美国也希望在美日协定中加入“毒丸”，日本拒绝了。中日韩FTA因为日韩贸易关系冻结而事实上中止，但日本不希望在与中国、韩国未来谈判中受到束缚。如果美日协议中存在“毒丸”，那么中日之间永远不会有FTA（自贸协定）。
中国是否被孤立
现在，美墨加、日欧、美日、美澳、澳日都已缔结FTA，惟独欧盟与美国的自贸谈判还没有进展，一部分原因在于英国脱欧悬而未决。如果美欧缔约，那么大多数发达国家市场之间都存在自贸协定。这样一来，惟一被排除在外的贸易大国，则是中国。如果这种局面形成，对中国严重不利。
中国固然可以利用REC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成员国东盟10国+域外6国）牵制，但更积极的做法，是必须避免美欧缔约。2013年的TTIP（跨大西洋伙伴关系）并未走得像TPP那样远，特朗普上台后也终止了TTIP。目前，美国没有对欧盟贸易让步的迹象。
更可靠的是，英国硬脱欧（现在看很可能）前景，这对中国来说是好消息。很长一段时间，欧盟和英国都将困于爱尔兰和北爱的边界问题，很难对美做出任何自贸承诺。
有人认为，发达国家纷纷另起炉灶，构成了WTO多边框架的挑战。其实是误读。WTO好好的，因为还有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倚重WTO规则。无论对美日欧任何一方，中国不希望第三方贸易伙伴或对手，拥有比自己更具优势的贸易待遇。
中美新一轮加税之后，特朗普要求美国企业“离开中国”，特别点名通用。特朗普声称，通用在美国裁员后，雇佣UAW（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会员4.6万人，已经少于福特和克莱斯勒，沦为了“最小车企”。他再次敦促通用减少对华投资，把钱更多投到本土。
对此，通用CEO玛丽•芭拉表示，尽管面临挑战，中国业务仍“拥有建设性的前景和长期增长动能”。通用在中国拥有11家合资公司和2家全资子公司，雇员达到5.8万人，去年在华销售364万辆车。同时，芭拉认为通用在美国的雇员仍接近10万人，但她承认通用中国业务规模已超越本土。“通用不会离开（中国）。”她说。
美国商会负责人称，（总统）无权命令美国企业离开中国。虽然“经济权力法”授权总统在国家紧急状态下管理商业，但总统没有关闭美国企业在国外工厂的权力。任何探究这一问题的可能性，都充满荒诞色彩。
但特朗普是认真的。在贸易问题上，美国对日让步的同时，维持对华强硬。贸易问题已经成为美国地缘战略的一部分。为此他愿意做合法决策或者荒诞的呼吁。
中国已经成为美国做任何外交决策的重要外部因素。美日自贸协定背后，也同样晃动着中国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