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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间谍案的放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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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09 17:47:55

中国汽车,又被牵涉到全球政治经济的冲突中来。
2011年1月初,法国雷诺因怀疑旗舰电动车型开发项目泄密,对包括一名管理委员会成员在内的三名高管展开了调查,这三名嫌疑人已经被停职处理。围绕雷诺公司高层主管“泄露公司机密”事件,法国媒体大肆炒作,将所谓“雷诺间谍案”的矛头指向中国。2011年1月11日,针对法国雷诺电动车间谍案的幕后买家是中国的说法,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予以否认,称此说法毫无根据、不负责任。
与西方国家关系中,中法关系具有特殊性。中国人一直记得,夏尔·戴高乐政府率先打破坚冰,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这是历届总统都强调“维护自己独立发言地位”的结果。
右翼亲美的人民运动联盟党魁——尼古拉·萨科奇,也打着变革的旗号上台,号召选民“只要团结起来,一切皆有可能”,很类似某运动品牌的广告。在他主政下,法国与中国的关系一再发生波折,同时也与美国重修旧好。这是修正雅克·希拉克的政策轨道,也是基于欧洲新形势的判断。在法国看来,一个内向的、虚弱的中国,可以成为法国“团结”的对象,此时的意识形态差异不成为双边关系中的障碍;而强大的、扩张的中国则突然变成意识形态的敌人。
在这种氛围下,雷诺间谍案即使尚未得到调查结果,法国媒体也把矛头对准中国。由于政府在雷诺占15%的股份,算作“部分国有”公司,所以萨科奇授权法国情报局(DCRI)介入了调查。事情迅速由商业公司内部问题,变为跨国纠纷,迅速政治化。法国政府貌似持谨慎态度,一则未掌握中国企业涉足的任何证据,二则打断胡锦涛主席访法以来两国关系刚刚回暖的势头。现在贸然撕破脸,法国两年来重启双边关系的外交努力将沦为笑柄。
最先揭盖子的是雷诺公司自己。1月6日,雷诺新闻发言人称三名高管涉嫌“将公司财产暴露在危险情势下”,均遭停职,正在接受雷诺集团内部的调查。据悉,这部分“暴露”的公司财产是雷诺-日产集团投资40亿欧元的电动车(EV)技术。这堆号称包含200多项专利的技术被公司管理委员会视若拱璧,偏偏涉嫌泄密的三人之一就是该委员会成员。雷诺-日产计划在两年内推出4款EV,其中电池技术合作方——LG化学已经被告知,电池技术未泄露。不仅如此,200多项专利也“安然无恙”,让人搞不懂到底丢了什么。
此案发展得蹊跷且荡气回肠,分别在三个层面上推进和交织。
首先,公司层面。雷诺广而告之的理由和后来缩回去的原因不难分析:雷诺将此事公之于众的原因是无法内部处理。公司曾要求三人自动离职,但都被拒绝,三人都选择不妥协的调查和对质。公司没有能力寻找让三人低头的外部证据,只好向社会公布三人的真实姓名,呼吁政府力量介入。据说政府查到三人户头上转入了数十万欧元的资金,而这些秘密资金经过世界范围内的游行,最终源头分别在马耳他和上海。对“马耳他”大家不感兴趣,“上海”的账户可以联系到某中国国企身上,比较符合假想敌预期。
但自曝家丑副作用明显,雷诺股票连日下跌,日产也跟着“沾光”。雷诺公司只好澄清,“核心商业机密未受影响”。既然如此,对三人发起诉讼的力度也将软弱无力,公司骑虎难下。根据后来其发言人越来越谨慎的态度,公司多半被政府和情报部门警告,要求其“谨言慎行”。事实上,公司对政府的怨言不止如此,爱丽舍宫早已掌握情报,却不通报雷诺,让雷诺成为有组织的国际机构的牺牲品。既然查到海外账户,已超出公司力量之外,政府介入更是让雷诺失去了对事件的主导权,剩下的戏都不归自己唱了。补补窟窿,对投资者不断地解释是公司近期的工作重点,早就准备好的危机公关预案可以派上用场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雷诺损失利益几成定局。
雷诺公司称,中国政府要求其必须公布电动车的技术细节,否则不允许进入中国市场。且不说雷诺的EV还在实验室里,中国进口商品和投资法中也找不到这样的霸王条款。历数众多知名产品进入中国市场,好像也未见公布什么技术秘密。编造这种故事的心态要么有点自恋,要么想为市场竞争失利的前景预先找台阶。
其次,社会舆论层面。众所周知,商业间谍和工业间谍在各行各业屡见不鲜,不算什么新闻。法国每年发生的此类间谍案超过5000起,最后走诉讼途径的并不多,被媒体关注的更少。只有“前沿技术”、“40亿欧元”、“中国国有企业”、“瑞士秘密账户”、“幕后主使”等彪悍词汇才能刺激干渴的法国媒体。
奥运会火炬传递过程中的金晶事件,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法国媒体的价值取向与我们的距离是何等的遥远。媒体一边倒地指责中国窃密,这一点不奇怪。所有发达国家舆论和某些官员都有这种心态:如果你比我差很远,属于可接受的力量对比;如果你超过我或者哪怕只是取得了进步,那就是偷我的技术,而且给我造成威胁。德国媒体称,有3万学者、留学生、外交官和商人在德国活动,他们对德国的顶尖科技很感兴趣。60%的商业间谍案是中国人所为或主使。潜台词就是这3万人里的大多数都在忙着偷技术。日本川崎重工言之凿凿地称,中国高铁关键技术是窃取自该公司。川崎面对中国南车将抢走美国高铁定单,难免急火攻心、口不择言。所谓西方的绅士风度,大抵如此。
再次,政治层面。中国崛起的速度超过预计,原来中国在法国的外交拼图上“平衡者”的地位迅速颠覆。法国担心中国究竟如何使用新近获得的力量,所以对涉及中国的事件变得轻率和敏感。
李克强副总理出访欧洲,声明支持一团糟的欧元信用,承诺购买西班牙、葡萄牙债券,与英、德、西班牙签订一系列经贸合同。法国醋意盎然地认为,中国企图取代法国在欧盟的影响力,甚至以“希腊人的礼物”(特洛伊木马)暗示中国人不怀好意。
英国《金融时报》分析,法国政府不愿激怒北京,以免影响中国支持刚刚获得G20轮值主席的萨科奇,以及他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宏愿。可我们看到的现象互相矛盾,一方面法国政府表现出息事宁人,称“现阶段法国没有证据指控任何一个国家”,可另一方面,雷诺案的所有后续“猛料”全是法国“DCRI不愿具名的官员”、“政府消息人士”透露的。一方面推行笑脸外交,一方面泼脏水、使绊子。演绎张爱玲的话,政治“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这类间谍案,通常都雷声大雨点小,初期沸沸扬扬,末了乏人问津。前两层面解决不了的事交给最高的政治层面解决。而政府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通常仍将其限定为普通的商业案件和民间性质。强行谋求外交和政治解决不会有结果,因为法国政府缺乏指控中国政府或企业的证据和权限。中国政府和相关企业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态度,也决定了间谍案的戏码演下去很难得到配合。
法国具有地区强国的身量,却经常怀有世界强国的抱负。法国在全球的经济份额、政治影响与其雄心日益变得不相称,如同着内增高鞋的萨科奇与布鲁尼站在一起构成的反差。除了雷诺案,法国还将于中国发生各种领域的碰撞,直到双方找到新的利益契合点,并适应新的位置改变,才能改变目前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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