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Daniel Li还像往常一样，把时间都留给了家人，送孩子们去中文学校学习中文、学钢琴，然后一家人找个餐馆一起聚餐，其乐融融。
但是这样温馨的周末并没有使Daniel感觉轻松，因为金融风暴正愈演愈烈，硅谷的IT企业开始启动新一轮裁员计划。而美国三大汽车集团的裁员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止，现在大有强化之势，而Daniel正是“三大”之一的通用汽车职员。
“从今年开始，各大公司都在大规模裁员，明年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裁员，我也在想，如果没有工作应该怎么办？”Daniel向《汽车人》表达了他的担忧。
保守导致通用危机
在1994年出国之前，Daniel曾在江苏省劳动局做审计工作，当时国内的工资水平比较低，工作也没有太多挑战，所以他选择了出国这条路。
1998年，美国汽车工业还处于顶峰时期，三大汽车公司需要大量人才，刚刚从得克萨斯州俄克拉荷马大学拿到博士学位的Daniel，很容易就在通用谋得了一个职位。
但好景不长，由于日韩国汽车公司的竞争，通用本身存在管理问题，加之像工会谈判、高油价等诸多现实因素，通用实际从1998年开始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直至今年跌到最深谷底。
今年已经是Daniel在通用的第11个年头了。他现在主要负责通用新车型前期开发的结构设计工作。11年里，他不仅对通用充满了感情，也看到了这个步履蹒跚的“汽车老人”令人惋惜的一面。“我觉得，主要问题就是决策过程非常慢。比如我们在研发过程中，实验结果和预期数据不一样时需要迅速做出判断，但我们只能一层一层向上汇报，要等好几天上面才会给你一个初步结论。” Daniel这样介绍了他所在部门的情况。
Daniel认为，作为一个百年公司，通用人变得高傲自负，对于外面的新鲜事物，始终有一种排斥心理，而正是这种保守的心态使得通用形成了一种不求上进的文化，这才是通用目前面临危机的真正原因。
说起裁员，通用制定的规则让Daniel有些不满，“越老的人在这里越安全。”他抱怨说。虽然通用认为按照工龄长短裁员的方式，可以避免一些核心技术人才的流失，但正因为这样，通用才变得越加保守。
回国不能发挥我的专长
当问及在眼前的失业威胁下是否会选择回国时，Daniel还是有些担心。他坦言：“因为我是做前期工程的，但这项工作在中国来讲还不是那么为人所知，中国很多汽车公司也还没有相应的职能或者部门。”
如果回国不能继续发挥自己的专长，那么对于Daniel来说，回国就不是第一选择。“对于我来讲，我觉得现在的机会还不太看得见，可能未来几年，当国内开始重视前期工程的时候，机会可能更好一些。”
Daniel的判断是正确的。前期工程是在新车开发项目正式开始做之前的一个可行性研究，这个可行性研究不仅包括一些调查和市场的研究，也包括一些概念的设计，主要是车型的前期设计，发动机的配置与整合，再加上一些最关键部件的配置，不断地进行实验，和预期的数据进行比较，最后得出一个最佳配置方案。当前期工程研究完成的时候，公司高层会根据这份可行性研究报告来决定是否进行开发和生产。
反观国内，由于国内企业主要以反向设计为主，很少去重视前期开发的部分，发动机的制造和造型设计等前期工程项目，大多数靠购买和外包的形式进行，所以对前期工程的概念了解得不多。相比之下，中国企业强调的是生产和销售环节，所以中国企业对后期工程更为看重一些。
中国企业文化的烦恼
当然，这只是Daniel考虑的一个方面，他最不能确定的，是中国企业的文化氛围与国外企业到底有多大的差异。2004年，中国汽车市场的迅速发展，吸引了许多海外华人工程师关注的目光，那时候，Daniel第一次考虑要不要回国发展。他利用探亲度假的机会回到了国内，了解到一些汽车企业的发展情况，并与一些早前回国的海归人士接触，听取他们的意见和经验。经过这些考察之后，Daniel仍觉得当时不是自己回国的最好时机。
“我觉得在国内工作最大的烦恼就是，你需要花很多的时间来处理人际关系，还有企业内部各种繁杂的事务纠纷，这应该是对我回国最大的障碍。”Daniel说。
不仅如此，国内公司在用人机制上过分关注短期效应，缺乏长期计划，让Daniel觉得很动荡，缺乏安全感。“国内公司有时候成立一个项目，但做了一段时间发现效益不是那么明显，可能就会放弃，转而去做其他的项目了。”
已经习惯大公司作风的Daniel，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虽然大家都说要学会适应中国的企业环境，但在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之前，Daniel是不会说服自己去做出这样的冒险。
时机尚不成熟
“回国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即使我们想回去，但国内企业也不一定会要，因为随着越来越多的海外华人回国就业，国内企业对‘海归’也变得越来越挑剔。”Daniel说。
目前，国内企业普遍有一种比较急功近利的想法，总是想找到一个“三头六臂的孙悟空”，花大价钱弄一两个“海归”回来，就可以将技术研发提高一个层次，做出既便宜又先进的东西。Daniel觉得这种想法是对海归的一种误读，过高地估计了个人对于汽车工业的作用。他给《汽车人》列举了通用的例子，公司在任何一个开发平台上面，都会有上千名的工程师，各种各样的专家来做一个车的开发。“这个需要经验的积累，也需要知识的综合，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弄出来的。”
但国内的企业又不可能大规模到海外去招人，毕竟招聘海外人才成本比较高，企业文化又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差异，招回来也不一定能够达到预期的目标。于是，国内企业在选择“海归”时，观念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要么招进来是为了充门面，要么就干脆不招。“据我所知，现在奇瑞研究院和上汽研究院就已经宣布不再招‘海归’了。”
看来， Daniel对国内情况一直有着密切关注。鉴于目前的失业危机和国内工作环境的状况，Daniel非常坦诚地表示，假如他被通用裁掉，第一选择是到美国其他地方去找工作，比如波音公司，或者其他和工业相关的领域，而不是回到中国发展。
“就目前阶段来说，由于各种因素的限制，大规模“海归”回国的环境还没有完全成熟。当国家和企业真正开始投入巨资搞技术、搞研发的时候，‘海归’大批回国的情况才有可能出现。” Daniel道出了他期望归国的最好时机。（应被访者要求，该文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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