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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凯泰 从王子到国王

作者:
汽车人传媒
时间:
2015-10-17 16:05:14

如果按照公众的眼光,给那些商业界的大佬,统一画一幅肖像——冷峻、威严、紧张、不苟言笑、缺乏生活情趣、压抑内心的真实感受??他们似乎天生就是在商场上战斗的机器。

  但严凯泰不是。虽曾被《天下》杂志评为台湾“十大最受敬佩的企业家”之一,但他绝不是一个只知埋头工作、不懂享受生活的苦干家。太多的感性因素,穿插在这个台湾裕隆集团掌门人的商业生涯中。不论是股市、政界、商业界、时尚圈,甚至是影剧八卦,严凯泰的新闻,各报都经常以头条来报道。

  这是一个十分鲜活的人物。他坚持过一年3个月的苦行僧生活,只吃青菜水果,绝不喝最爱的可乐,最终将92公斤的体重降到77公斤,而他做此的原因是——“因为我爱漂亮”;他宣扬穿衣哲学,曾亲自为主管级同仁挑选服饰。内在并非不重要,“但衣着是给人的第一印象,二者应该并重”;他是意大利顶级时装品牌Giorgio Armani的铁杆粉丝,甚至不惜重金取得其在台湾地区的经营权,护牌心切的他,很快就让Armani在台湾收获了漂亮的成绩单。

  180公分的魁梧身材和英俊的面貌,让严凯泰看上去颇具“明星气质”。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爱漂亮的人也很爱面子。所以,身为裕隆集团创始人严庆龄与“汽车界铁娘子”吴舜文的儿子,严凯泰固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他也注定要背负起经营裕隆的家族责任。他在乎别人对裕隆的看法,正如当年裕隆遭遇危机之时,别人指着大街上的裕隆汽车对其冷嘲热讽时,他的内心是极度悲哀,因为这也是公众对他的看法。而他更需证明的是,自己并不只是活在父母的影子之下。

  有了这些背景的铺垫,当2010年9月29日,严凯泰泪洒北京国际会议中心时,你不能说他在作秀。“家父离开大陆来到台湾,仍坚持工业报国的决心和愿望,并在台湾成立了裕隆汽车公司。今天牵手东风汽车,见证了两岸汽车业的合作发展,整合了两岸华人的共同智慧,终于有机会发展属于中华民族的自主品牌??”

  能够完成上一代的梦想,还是如此宏伟的台海课题。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如此的情绪。而并非随便是谁,都能有这般底气。要知道,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严凯泰和他的父母,努力了足足半个世纪。

  想要走出台湾的裕隆汽车,曾经多番试水大陆市场,但均无太大进展,尤其是因历史原因于2003年与东风的分手,不可不谓是裕隆心中最大的痛。现在,在严凯泰的掌舵之下,裕隆正在走向一个全新的舞台,它要借内地庞大的消费潜力,让裕隆更快地走向世界,而并非只是一个台湾品牌。

  不像内地那些企业家们,始终一副硬汉的表现,真情流露未必是软弱。在公开场合中,严凯泰有过好几次的潸然泪下,也一度让媒体怀疑他的耐压能力。但他的回答是:“有些人说不能把emotion(情感)放在任何一个企业,但若不把情感放在企业里面,我就怀疑那你是不是真的在用心经营。”

  岁月留痕,严凯泰在一次次的商业挑战中越发成熟。当年因裕隆亏损而被称为“败家严”的他,用了3年时间隐忍,拉回了22亿元的盈利。“谁能再说我们是一群没用的人呢?谁呢?”这是当时他激动的言语。

  相比那些生于五六十年代的商界领袖,严凯泰明显带有新一代的特征。当一个人情商很高的时候,或许更能适合这个日益人性化的消费市场。横跨半个世纪历史的裕隆集团,能否在严凯泰的手中,成就“华系车”的荣耀,进而走向世界?  至少现在,一个大蓝图正在展现——“从SUV、MPV以及轿车陆续开展,现在已经有10款车在规划,我们结合台湾的研发资源和大陆的研发资源,相信会在内地创造一个,甚至不是内地,而是台湾、内地、全世界,我们都会创造一个新的、很漂亮的汽车工业。”他说。  裕隆,走出母亲吴舜文影子的“严凯泰时代”,正在开启。 

   少主中兴   

 与其他企业家第二代不同的是,严凯泰正式投入父母亲一手打造的事业时,不是轻松接棒,而是在裕隆称霸市场28年后,风雨最飘摇的时刻。

  1988年,裕隆面临主要经销伙伴的拆伙风波。与此同时,两年前裕隆完全自主设计生产的“飞羚”尽管轰动台湾汽车业,但却导致了与技术母厂日产汽车的紧张关系。当时主政裕隆的吴舜文,心力交瘁。

  还在美国读书的严凯泰,接到一位世伯的电话:“该是回来的时候了。”一时间还不太了解情况的他问了一句:“是学校放假的时候吗?”“不,是明天。”就这样,24岁的严凯泰,在还未完全接触商业世界的时候,接下了沉重的家业——一个比他年长12岁、员工超过5000人的庞大企业。而迎接少主入城的,并不是壮盛的军威和可观的版图。

   “我还跟我朋友讲,若我接不下来,就去念军校。”回忆当时的心情,严凯泰的眼神中有彷徨的色彩。内心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但接下来的情况,依然让他措手不及。面对公司内部资深的前辈,公司外凶猛的对手,未到而立之年的严凯泰,只能在自己喜爱的篮球场上去舒缓压力。

  但也正是这个爱好,他甚至在股东会里遭到公然的辱骂:“败家严!不好好经营公司,天天跑去打篮球!你回来,实在看不出你对裕隆有何贡献。”

  那段日子,他在公司里抽大量的白长寿香烟,每天几乎5点半准时下班,深夜还得喝上一打半的白兰地。因为很少有人重视他的分析和道理,而竞争对手(包括福特六和与南阳)在销售数量上已经远远超出裕隆很多。“所有的会议都得不出结论。为什么?因为大家对裕隆要做什么事情毫无共识。我们说要自己造车,拿出20亿来,可财务部回答没钱。每天这样的事情不断循环,还不如回家。”

  他坦言,裕隆掉入谷底的那6年,他很不快乐,尤其是到1993年,裕隆已经连亏3年,在1996年还被降为第二类股,受到8亿股东的苛责。但也正是这样进退维谷的处境,练就严凯泰那个年龄段少有的“忍耐力”。

  在最黯淡的时刻,严凯泰甚至立下誓言:“裕隆搞不好,绝不生孩子。”彼时,他与妻子陈莉莲已结婚好几个年头了。

  裕隆的命运转折,始于1995年。渡过初期的青涩,严凯泰大刀阔斧地推动改革,展现出对环境变化的体认。他积极地与日产修好,说服母亲暂时放弃坚持40年的独立研发路线,拿掉车上的裕隆LOGO,转型为OEM(制造代工)、ODM(设计代工)厂商,把生产研发的重心转向帮助日产汽车实现本地化,使双方由原来的竞争对手变为合作伙伴,以争取更新更好的技术支持与车种配销;为了强化生产质量,他推动颇富争议、延宕已久的厂办合一,将研发工程中心、新店厂及台北办公室全部迁至一处,以此整合资源,大幅降低内部组织成本; 此外,他重新为裕隆建立营销网络,也更贴切配合公司的策略。

  “当时宗旨变得很清楚,就是要赚钱。”严凯泰回忆。毕竟,没有生存的根本,裕隆的自主梦想不过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终于,裕隆在1996年开始转亏为盈。

  新的定位,为裕隆带来新技术、新组织以及新通路,更为这老化的帝国注入新的生命。经历3年的亏损,2001年,裕隆汽车全年获利超过50亿新台币,裕隆集团旗下另一汽车企业中华汽车获利超过60亿元,两家公司市值成长超过千亿元。

  当读到媒体第一篇关于裕隆少主重振江山的报道时,严凯泰是“噼里啪啦掉眼泪,这6年来的窝囊气??”甚至说这话时,眼眶一红,深呼吸一下才能恢复平静。

  裕隆席开二百桌的喜庆典礼上,在全场员工热烈的掌声里,严凯泰终于忍不住激动,转身拥抱一路陪他走来的妻子,他做出浴火重生的宣示:“以前的种种努力证明,没有扶不起的裕隆,我们会让员工以穿裕隆的制服为荣!” 

   裕隆涅槃    

 赚钱,只是第一个目的。严凯泰最终要做的,是实现家族梦想,拥有裕隆自己独立研发技术以及自有汽车品牌。  “我是先把一个国际品牌吸引过来,然后把特有的研发放在里面,我称之为‘移动价值链的领导品牌牌’,我们帮助日产车改良,更适合中国人来用。我的研发虽是从车子的一半开始,但就是能赚钱。同时也能自我提升。”他强调。

  1997年,严凯泰以革新Nissan Cefiro之姿,轰动亚洲市场,一年大赚70亿,也打破“国产车售价跨不过70万”的紧箍咒,而背后的根基就是,裕隆庆龄工程中心所累积培育的人才与设计能力,以及严凯泰对顾客心理需求的敏锐观察。

  裕隆的自主梦想,从来没有因为代工国外品牌赚得盆满钵溢而终止。

  2008年对于严凯泰而言,是一个历练人生的年头——母亲吴舜文离世给他带来悲痛,全面接班裕隆集团后,全球汽车业又进入了近几十年来最严重的冰河期,独挑大梁的严凯泰,不得不在严冬之下选择迎战。

  经过了母亲19年的接班考验,为了裕隆集团的生存,他不得不在母丧后4个月,就用自己的勇气与实力,准备与全世界的汽车大厂决战。此时,他选择了一条大家都不敢走的路,进军汽车自有品牌行列,创造自有品牌“纳智捷(Luxgen)”,并在大陆杭州投资上百亿元打造新车厂。

  无论是胜是败,这都是一场完全属于严凯泰证明自己的战役。

  “母命难违,这也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结果,是我一定要做的事,没有选择。裕隆不走自己的品牌,就没有路了。就像革命军打北阀,想收复东北失土,却没有自己的子弹、坦克、大炮。”他这样说。而裕隆要面对的,除了自己尴尬的代工角色,还包括大陆汽车市场的爆发式增长,而台湾却掉到历史谷底的现实。尤其是始于2008年的金融危机,更是加重了裕隆汽车依附于外方合资伙伴的压力。

  这是家族使命,也是一条不归路。严凯泰说,当年飞羚无疾而终,但他从来没有动念放弃发展自己的品牌,十几年来都在思考如何布这个局,等待天时、地利和人和的机会。6年前,裕隆进行分割,切断和技术母厂日产汽车的脐带关系,拥有了完整的经营主权,加上股王级的合作伙伴宏达电,共同携手的人和,是纳智捷求不败、免于重蹈飞羚覆辙的基点。

  纳智捷新车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严凯泰把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2008年的圣诞夜,严凯泰与自己最倚重的大将陈国荣,从大陆主持完新车厂开工仪式后,立马回台湾,继续挑灯夜战,讨论开会。所以,当别人都在欢乐地享受圣诞节时,只有裕隆集团在用灯火通明的大楼,来庆祝圣诞夜。

  与此同时,更加成熟的严凯泰,也修正着自己的领导风格,更懂得从大处着眼、小处放手。“我以前最糟糕的就是,什么事都喜欢揽在自己身上,后来想开了,我发薪水给经理人,不就是要他们来解决问题的吗?这样想之后,最近鬓角的白头发才又黑回来。”严凯泰说。

  纳智捷要成功,就必须在潜力巨大的内地市场站住脚跟。

  2008年12月18日,当成立100年的美国通用汽车宣布暂时关闭20座工厂、克赖斯勒关闭在北美的30座厂之时,裕隆集团董事长严凯泰出现在了杭州萧山临江工业园区,在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夫妇、大陆海峡两岸关系协会副会长李炳才等政治人物的陪伴下,揭开“纳智捷汽车“石碑——裕隆的自有品牌新车工厂即将在此动工。

  他揭开奠基石碑上红布的同时,也是揭开了裕隆集团大陆战略的一角:2年内,裕隆集团要调集110亿元的资金(裕隆占50%、大陆中誉汽车占50%),投放到这1118亩荒地上盖起全新的汽车工厂之中。大陆挂着纳智捷 (Luxgen)品牌的第一辆汽车将会从这里诞生。

  2010年9月29日,东风汽车公司与台湾裕隆企业集团关于东风裕隆项目的合资合同正式签订,也是ECFA签订后两岸合作首个大型经济项目。两岸中国人联手打造自主品牌,不仅是对现有自主模式的创新,一旦成功,将会成为两岸经贸交流的模范样板。 

   大陆棋局  

  然而,摆在严凯泰面前的,还要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他必须一一应对。

  业界质疑的声音是集中的。其一,裕隆,在汽车行业中的影响未免太过弱小;其二,带有通用与日产影子的纳智捷,能否在合资企业遍布的大陆市场得到认可;其三,纳智捷作为裕隆的自主品牌,在台湾市场也不过推出才两年时间,现有产品的成熟度与后续产品如何保证,是决定东风裕隆打开大陆市场的关键;其四,一个新品牌的汽车,且不论制造的成本有多高,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经济规模,成本将成为致命伤。

  大陆汽车市场的竞争固然激烈,新进者注定会遭遇阵痛。然而,并不能拿过去的眼光看待今天的裕隆。

  “对于裕隆来讲,现在做自主品牌是非常成熟的。你看看经过裕隆之手,外观和内饰重新设计的日产和三菱的众多车型,你就知道这个企业的能力有多大了。” 新华信汽车营销解决方案研究总监金永生这样告诉《汽车人》。他指出,相比于内地多数自主车企,也不同于合资自主在老车型上的二次开发,裕隆的研发优势显而易见。

  “仅仅依靠通用的一些技术顾问,裕隆就能快速开发出纳智捷3款车型,从这个角度看,裕隆的研发能力要比不少自主品牌好很多。”一位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也对其进行了高度评价。

  台湾市场的销售数据同样能对此做出说明。2010年8-9月,Luxgen7 SUV,分别以925辆与1254辆的上牌数,较大优势连续超越丰田RAV4与本田CR-V,蝉联该细分市场的月销售冠军;而Luxgen7 MPV同样也在9月份摘取细分市场第一名的桂冠。

  而在资深分析师钟师看来,由于台湾市场的消费喜好与大陆非常接近,纳智捷导入到内地不需如欧美品牌那样,进行太多的本土改进,这无疑缩短了市场化周期。如果东风裕隆能够很好地从营销层面入手,东风也能对昔日伙伴给予足够支持,两岸共创的自主品牌,是有机会获得一定的市场份额。

  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利好因素,那就是严凯泰自身对于汽车产业的把握。

  在他的观点中,改造裕隆,不只是在成本和效率,还要做汽车服务业,与消费者的生活融在一起。正是其对美学的独到欣赏,让台湾《车主》杂志主编蔡昆成高度肯定:“严凯泰主政后的裕隆在引进国外新款车型时,不论从车型外观到内装,都比其他国际车厂更能抓准本地消费市场脾胃,而严凯泰对抓准年轻一辈世代的流行与趋势,无疑有加分作用。”

  纳智捷进军大陆,严凯泰还有一张重量级王牌,那就是“智慧科技车”的倡导概念。台湾汽车工业在造型设计上的实力,毋庸置疑,而台湾高端的IT技术在汽车产业中的运用,更是东风裕隆所具备的独有竞争力。

  比如,在世界车坛普遍设计以5-10颗计算机的标准中,东风裕隆以23颗计算机、8个镜头,创造全新的移动价值。在车用计算机方面特别采用全球首创的“Think+”系统,具备强大的影音娱乐、电话通讯、卫星导航、行车安全、车主专属、系统设定等六大功能,更具有独步全球的语音声控系统。

  按照规划,东风裕隆将定位于高端自主品牌,以中国市场为基点,进而放眼全球。如果成功,它将填补中国自主汽车在高端领域的空白。因为目前,仅上汽荣威在中高端市场的表现可圈可点。反观荣威的成功,符合国人审美的造型设计与高科技含量,是最受市场追捧的。而这两点,东风裕隆的产品均具备。再加上与东风汽车优秀制造工艺的结合,产品本身是有非常强大的竞争力。

   “东风裕隆前期引入的纳智捷以SUV、MPV起步,也是从自主品牌相对薄弱且价格敏感度相对弱化的领域入手。当陆续导入轿车产品与新能源汽车后,东风裕隆的产品谱系就全面了现在看东风裕隆的打法,和荣威很相似,不紧不慢,从上而下,推向市场的,都会是高科技的精品。如果运营得好的话,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荣威。”金永生说。

  总体来看,产品优势具备,产品储备充分,东风裕隆起步的基础是相对扎实的,但目前股东双方对于市场的预热工作太低调,因为东风裕隆首当其冲的难题,是品牌知名度的制约。如金永生所言:“做中高端品牌,没有很好的气势做铺垫是不行的。”

  裕隆联手东风,此次能否出师告捷?目前还无法做出准确的论断。不过,“台海题材”、“自主品牌”这两大热点,再加上“严凯泰”、“吴舜文”这两大焦点人物,足够吸引业界的关注。

  裕隆必须成功,纳智捷也必须获得世人认可。于严凯泰而言,他没有悲观的权力。而曾经努力的“小王子”,要真正蜕变为一个强大的“国王”,就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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