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绝望的年代，整个社会仿佛跌入深渊。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大萧条带给人们只有灰色的记忆，失业、饥饿、战争阴云，人民对政府的不满情绪到达极端程度，甚至一个相貌英俊的银行劫匪也能成就传奇，约翰·H·狄林杰对抗的是联邦政府和FBI，却博得公众的欣赏与同情。
从这一点来说，以狄林杰为原型的《公众之敌》似乎应更名为《公众偶像》或者《制度之敌》。本年度红到紫得发亮的迈克尔·贝执导的这部老派黑帮片真实地再现了那个难以忘怀的丛林时代。
影片展现的高级餐厅、跑马场、银行，街上车水马龙，到处歌舞升平，观众完全看不到美国大萧条时期饿殍遍地、人心凄惶的惨象。有些人不解，但窃以为这才是导演的高明之处，并不像我们某些艺术家拍的歌曲MV，平铺直叙、搞“看图说话”，歌词中唱到山，画面中一定青峰巍巍，唱到水就一定溪流潺潺。如果足够细心的话，可以察觉到影片中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好像只存于遥远的背景中，而无处不在的阴影、晦暗的灯光、舒缓的萨克斯构成了主色调。不管环境如何热闹，我们总无法排遣忧伤、落寞的心情，这才是大萧条时代的意境。影片对此含蓄的表达方式值得赞赏。
对于我们的主人公狄林杰来说，风衣、礼帽、白衬衫、机枪，只是其装饰；浪子情怀和英雄情结才代表他的内心。狄林杰数次抢劫银行，与政府对峙，枪杀警察，两次越狱，最后死于乱枪之下。不论按照道德或者法律，都属十恶不赦的行径。影片让一个匪徒成为英雄，却没有按照常规将其塑造成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罗宾汉。不公的制度和政府、残酷而浑噩的警察、冷漠的银行，挑战这样的国家机器，更容易赢得公众的同情。影片能够说服观众，为什么抢银行的比银行家更像好人，极端的时代甚至造就了犯罪的正义性。
影片中，优雅从容、强烈的自信、浪漫不失礼貌的劫匪约翰·H·狄林杰对阵外表冷酷、野心勃勃，甚至散发着神秘气质和邪恶感的FBI局长麦尔文·普维斯。想想看吧，海盗船长约翰尼·德普与黑暗骑士克里斯蒂安·贝尔，两大明星飙戏，多么令人期待男人的对决。
普维斯在福特V8中等待狄林杰的出现，锃亮的车身倒映出沉静的面孔，从容地守候猎物。而狄林杰越狱后，开着抢来的克莱斯勒Airflow，该车野兽般粗线条配上狄林杰鹰隼一样的目光，戒备路边的士兵。二者风格迥异，双雄对峙，惺惺相惜。男人之间的较量，暴力方式不入流。智慧、心理、气场甚至风度才是有意思的因素。在影片中，看男人之间斗智斗勇属于高级心理体验，纯粹是对一个人智慧、胆识的欣赏，比起泛滥的爱情、友情等都更有嚼头。可惜这样的片子不多，港片《喋血双雄》也算一个，而《断背山》则需要更大的勇气才能欣赏。
30年代的名车，放在今天，只能作为足不出户的老爷车，让人小心呵护。而在当时则供英雄们在都市水泥丛林中纵横驰骋。抢劫银行、闯FBI办公室、逃出生天、亡命天涯，名车载着狄林杰过着自己想要的无法无天的生活。这些外表光鲜的名车永远一尘不染，与此相映成趣的，狄林杰被捕几天后，白衬衫仍然如同刚上好浆、熨烫过一样。在片中，这些车代表狄林杰内心充满力量和自由的渴望。
主人公驾驶着宾利3.5直奔银行，提枪飞身跃过柜台的形象，真是酷毙帅呆。狄林杰从不蒙面抢劫，也从不否认自己做过的案件。虽然考虑到崇拜罪犯的心理极不健康，但导演并不希望观众戴着道德枷锁去欣赏主人公的风流倜傥。
我们能否想到，一个人的心态到怎样的高度,才可有如此的神情。当警察第二次逮捕狄林杰，坐在狭小的福特A型车里，周围的人簇拥而欢呼。明明知道这些人痛恨自己，狄林杰仍旧是笑一笑，向车窗外一副明星派地挥挥手。当狄林杰被拉去拍照，记者提问，他仍旧很风趣。其洒脱的举止将警察置于格调低下的猥琐境地，警察对其无不恨之入骨，最后的结局几乎命中注定。
虽然“侠骨柔肠”一词被滥用到恶俗的地步，但不如此不足以形容狄林杰温柔的另一面。对自己的爱人呵护有加也就罢了，对待女人质也温柔有礼，临别奉送大衣御寒，比起警察严刑逼供比莉，在旅馆肆意开枪射杀无辜的行为，显然更有人缘。
生命中最后时刻终于来临，狄林杰在传奇剧院门口的小巷中，被警察伏击射杀，他没来得及掏出手枪，头骨就被打碎了，过程干脆利落。当铁门哐的一声被关上的时候，影片结束了，只留下了审讯室里那个哭泣的女人比莉。狄林杰的死在她预料之中，但真正让她泪流满面的，是她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给她的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这几句话的分量远胜于我们经常说那些甜言蜜语。
萧条时代的另类英雄悄然离开了，惟一能够在智力上与其抗衡的普维斯后来自杀，反抗制度和维护制度的两个人物最后都不见容于制度，值得玩味。就这点来看，其社会意义的讨论深度，超过了类似题材的《盗火线》和《喋血双雄》。
狄林杰们喜欢高风险、刺激的生活，行走于钢丝上，刀尖上舔血，挑战自己的极限，吸引公众注意力，自信到自恋的地步。当带着抢来的钞票驾着抢来的新车，看执法人员目瞪口呆、无能为力的模样，那一定是自我飞上天的时刻，痛快淋漓的人生注定短暂，但在其看来，平庸更可怕。特殊时代的人物，给我们带来特殊的感受。
（作者/黄耀鹏）【版权声明】本文系汽车人传媒独家原创稿件，版权为汽车人传媒所有。欢迎转载，请务必说明出处及作者，否则必将追究法律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