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斯文背后，不是怯懦，而是刚性；在他寡言少语的背后，不是冰冷，而是激情；在他不苟言笑的背后，不是死板，而是幽默。
“你打过架吗？”
“打过。”
“啊？真没想到。”
“那是年轻的时候，有人不断挑衅，我们实在忍无可忍，所以决定打一架。我当时告诉大家，不要打坏，速战速决。”
这是一汽轿车总经理张丕杰在接受《汽车人》记者采访时吐露的一个“惊人”事实。
一向给人以儒雅印象的张丕杰曾经带着大家打架，似乎让人大跌眼镜。其实，很多人没有读懂张丕杰。
他所在位置，说不上是风口浪尖，不是出风头的位置，但却是非常特殊的位置，毕竟他一方面肩负着复兴国车红旗的使命，一方面要为6700名员工着想，同时还要给股东以回报。
这样一个企业的领导者，绝不仅仅是商人这么简单。然而，正因为所处的位置，张丕杰更加谨言慎行，很少接受采访，即使接受采访，也以谈企业为主，极少涉及自己。然而这一次，他破例给了《汽车人》记者一次深入采访的机会。
真正深入接触张丕杰后，发现以前外界对他有很多误读。实际上，在他的斯文背后，不是怯懦，而是刚性；在他寡言少语的背后，不是冰冷，而是激情；在他不苟言笑的背后，不是死板，而是幽默。
最好的车间主任
“我或许不是最好的总经理，但绝对是最好的车间主任。”
一汽集团2003年曾出过一本体现年轻人成长的书《在这片沃土上》，张丕杰当时应邀写了一篇心得文章——《我的灵魂刻着一汽的DNA》。
这个篇名并不夸张，张丕杰从大学毕业就进入一汽集团，到现在已经在一汽工作了23年，其中历任技术员、车间主任、财务主管、贸易公司总经理和一汽轿车总经理等。
让记者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职位中最令张丕杰难忘的是车间主任。他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我或许不是最好的总经理，但绝对是最好的车间主任。”
那时的张丕杰才27岁，他所在的车间却是老工人居多，手下所有员工都比他的年龄大。这样张丕杰就面临一个问题：如何服众。
“车间主任，说白了，首先他是个工头，应该有亲和力，其次是技术能力，能给大家解决问题，第三就是管理能力。”张丕杰坦诚相告。
当时的车间工作是三班倒，夜班工人因为怕迟到，一般都会早来，但是没有值班宿舍，这些工人们就只好坐在车间角落里，经常困倦不堪，有时还会着凉。张丕杰想为工人申请一间宿舍，但车间里不允许设宿舍，张丕杰就把自己的办公室腾出来做值班宿舍，自己到车间里找一个角落办公。
嘘寒问暖或许每个领导都可以做到，但真正牺牲自己利益，为大家谋福利的人，却少之又少，这样的人得到员工的爱戴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个习惯今天张丕杰依然保留着。一汽经管会高级经理对比较贫困的员工一对一帮扶。“人有穷富，但无贵贱。”张丕杰每个月都会资助他的帮扶对象，这笔钱是通过工会转交。“这笔钱不敢说多，但对于困难中的员工会起到一些作用。”张丕杰还打算，过了年底这段最忙的时候，选择一个时间去看望这名员工，“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表示对他的尊重。”
值得注意的是，车间主任，看上去是个芝麻“小官”，其实管理能力非常重要。“我当车间主任时候主要贡献还是管理方面。”现在一汽集团车间主任案例教学里面还有张丕杰的文章《下放分配权力，优化班组工作》。
张丕杰管理中有两个关键词，那就是绩效和公平。这个听上去是老生常谈，但做过管理工作的都知道，实际上两者兼顾相当困难。
“我处罚过车间70％的人，但没有人恨我，他们到现在还跟我联系，原因就是我对他们很公平。涨工资的时候我不会接任何条子，只会按照考核的结果来进行奖惩。”
“公平会不会导致大家吃大锅饭？”
“不会。别的车间涨工资都是两头小，中间大，我的想法是两头大，中间小。业绩好就应该奖励，业绩不好、应该体现出来。这样大家的积极性就提高了，所以我们车间质量很稳定。”
“如果有冗员怎么办？”
“有时候会出现没有任务的工人，我设立了一个工长室，会给他们派临时任务。有一次，让这些人去卖菜，收回成本之后，剩下的菜放在厂里，每人下班的时候可以领一份。当时，厂里还有人投诉我，说这是不务正业。”张丕杰回忆起当年的“怪招”，不禁失笑。
“有没有很难管的工人？”
“当然有。别人都管不了的工人，我会把他们送到一个班去，这个班的班长，曾经劳改过，他管得住这些工人，我只需要管理他就可以了。”
这样一个班长，一般人会认为很难管理，张丕杰却不这么认为。实际上两人之间，更多是一种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这个班长认为张丕杰讲义气，一碗水端得平，所以很服他。
“那你怎么监督这个人的管理？”
“我不需要盯着他，我只做一件事，就是让他把评级结果公开贴出来，如果不公平，工人肯定都不干，他也不敢贴。”
本文开头写的那个打架事件“爆料”也是发生在这个时期。当时张丕杰和工友们在一个小饭馆里吃饭，旁边一桌人中有一个喝多了酒，无缘无故朝着张丕杰这桌人头上扔花生，工友们想要动手，张丕杰用眼神制止了，但当挑衅的人把汤倒在一个工友身上时候，张丕杰忍无可忍，决定出手。
“我告诉大家，可以打，但有8字方针，‘不要打坏，速战速决’。”张丕杰回忆起这段往事时候，依然没有后悔当初那样做，他笑着说，“觉得这场架打得很过瘾。”
张丕杰是一汽当年出了名的模范车间主任。当他被调走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地告别，只是悄悄在黑板报上写了这样一段话，“一碗水或许没有端平，庆幸没有洒出来太多”，他走了之后的第二天，车间工友们围着黑板报看了很久，仍不愿离去。
负重前行
今天的张丕杰带领的不再是一个车间的几十个人，而是一个6700人的大企业。汽车圈里的人都很清楚，一汽轿车这个企业不好带，张丕杰这个总经理的位子不好坐。
的确，张丕杰身上背负的压力实在太多。
一汽在长春老工业基地，毫不夸张地说，一汽的发展关联着整个长春经济的兴衰。由于历史原因，一汽的负担非常沉重，一汽轿车尤其如此。用”负重前行“这句话来形容张丕杰的任务再恰当不过。
张丕杰心里很清楚，自主创新要发展，研发费用要保障，营销服务要跟上，内有6700名员工要吃饭，外有众多经销商要盈利，放眼望去，还有多少股民持有一汽轿车的股票，盼望能升值，更不知有多少人在记挂着红旗品牌什么时候能真正复兴。
他身上的担子要比一般汽车企业的老总重得多。然而，张丕杰从无怨言，从未退缩。其实，当年他有机会去一汽-大众，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扛起了复兴红旗的重任。
“很多人都认为，你这个位子不好坐，困难太多，风光太少。”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对制造红旗的人是景仰，来到这里之后，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我来做红旗，毫不夸张地说，它比我生命更重要。”
“你想过做到什么时候吗？”
“讲个故事吧。以前有一个老师问，你知道在钢板上怎么打孔？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个钻头先钻透，再扩大，如果用一个直径很大的钻头去打，反而不容易钻透，所以一直以来，我有一个格言，就是‘一本经，好好念’，反复念的过程中，会悟出很多东西。如果大家认可我的能力，我愿意在一汽轿车做到退休。”
一本经，好好念，张丕杰平静而非常明确地表示，愿意把一生最好的时光奉献给红旗，奉献给一汽。
面子、日子和底子
“利润表是企业的面子，现金流量表是企业的日子，资产负债表是企业的底子。”
“2006年中高端车市场就像一部电梯，每到一层就上来几个乘客，其中还有几个大块头。每上来一个人，大家就要给他挪一挪地方，最后轿厢里很满，但是大家都在拼命证实自己的存在。”
张丕杰的刚强是刚中带韧，不是一味逞强，也不是鲁莽行事，可以说，他是一个理性的刚者。
他很清楚，要想建设好一汽轿车，首先就是要保证负担沉重的一汽轿车不能亏损，还要赢利，否则无论是自主创新还是复兴红旗品牌，都无从谈起。
然而，现在汽车市场拼销量和价格司空见惯。一汽轿车要想赢利，谈何容易。
张丕杰很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竞争。“我们有一个比喻，在2006年中高端车市场就像一部电梯，每到一层就上来几个乘客，其中还有几个大块头。每上来一个，大家就要给他挪一挪地方，最后轿厢里很满，但是大家都在拼命证实自己的存在，想保留一点自己的空间。”这个比喻逗得记者哈哈大笑，张丕杰也露出一抹少见的笑容。
幽默归幽默，张丕杰很快收敛了笑容。“每个公司有不同的打法，一汽轿车是一家上市公司，要有一定利润的增长，作为对股东的回报，同时，要复兴红旗品牌，要满足开发新产品的资金需求，还要满足企业员工收入的增长。”
这样一个道理看似简单，但并非所有人都清楚，外界更喜欢看到销量狂长这类有刺激性的新闻，但身为企业老总，所考虑的却远不止于此。
李连杰版《霍元甲》中曾有一幕，霍元甲在晚上来到空荡荡的擂台上，对朋友感慨说，擂台下的不过是看个热闹，擂台上的却是生死相搏。
身在台上，身在局中，张丕杰很清楚，对于一汽轿车这样一个很特殊的企业来说，追求的不是成为销量冠军，而是“活得精彩”，牺牲利润、血拼价格、刺激销量恐怕只是饮鸩止渴的做法。
“只看销量指标是不正确的，真正要关注的是企业的经营质量。我常说，利润表是企业的面子，现金流量表是企业的日子，资产负债表是企业的底子。”
尽管一汽轿车2006年销量和2005年基本相当，但这个企业却很有“面子”，而“日子”也过得不错，“底子”还日渐深厚。
对企业财务的控制重视来源于张丕杰曾任财务主管的经验。“我从来都认为企业是不能亏损的。我做过6年财务工作，这是职业习惯。”
在账面数字之外，令张丕杰感到欣慰的是，一汽轿车已经建立起与经销商、供应商等合作伙伴共同发展、共同获利的能力。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虽然中国汽车市场已经逐渐步入卖方市场，但厂商和经销商的关系仍然不平等，厂商压库，经销商被动接受的事件仍非偶然。在这种情况下，一汽轿车培养了一批共成长、同进退的经销伙伴，相当困难也非常珍贵。
奔腾上市时，一汽轿车首先考虑的是跟随其多年的红旗经销商队伍，让这些经销商先获利，然后在实现销量增长的同时优化成本，实现企业的利润。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们赚钱了，我还没有赚钱，等奔腾到3万辆的时候，我会赚钱。”
在2006年12月经销商大会上，张丕杰重申了这一商务政策，经销商的掌声完全不是例行公事式的那种，其热烈程度显示出张丕杰的策略非常得人心。
员工对于张丕杰的支持程度不下于经销商。张丕杰出任一汽轿车总经理以来，在公司内部抓绩效考核和目标管理，尽快提高团队效率，但张丕杰没有采用大量裁员的方式。“像一汽这样的企业，如果大量裁员，会增加社会负担，在现在社会保障还很弱的情况下，不应该给社会增加负担。”
正因为有产品支撑，经销商支持，员工同心协力，所以虽然外界对于一汽轿车的发展有种种猜测，但实际上，张丕杰心中已有一盘棋。奔腾和红旗HQ3，去年还只是市场的培育期，真正的放量是在今年，尤其是奔腾定会有一番作为。“今年我们要接近10万辆，其中奔腾会占到3万辆。”
国车的复兴
保证企业的赢利，解决了6700名员工的吃饭问题，对于张丕杰来说，这还远远谈不上成功或者胜利，他心中还有一个终极目标，那就是国车红旗的复兴。
红旗，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不是一辆车那么简单，它简直就是车神。它的诞生，它的辉煌，它的下滑以及它的复兴，都是和中国汽车历史乃至新中国的历程紧紧相连的。
汽车圈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一汽有两个代言人，红旗的品牌代言人是毛泽东，解放的品牌代言人是雷锋。从这句略带诙谐的话里不难看出红旗的地位和它在公众心中的分量。
曾经被政府认为是油耗过高而被迫停产的大红旗，成为人们心中永远的痛。时隔数年，终于得到许可再造红旗的一汽人痛苦地发现，红旗的技术和工艺水平已经和世界先进水平相差太远。
全靠自己、从头学起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云集中国的全球跨国巨头不会给红旗这么多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吸纳国际先进技术无疑是一个务实的选择，而且一汽在这方面也有着别人所不具备的优势，但这样做就会背上“红旗还是不是纯正的中国车”的质疑。
最终，一汽选择了这条务实的道路，“立足集团资源，发展自主品牌”，同时也没有多做争论，更愿意用产品说话。
去年一汽轿车先后投放了奔腾和红旗HQ3。奔腾去年8月下线之后，销量已经突破1万辆。尽管采用了子品牌的运作方式，但不少消费者还是把这款车和红旗联系在一起。
去年11月份，张丕杰开着奔腾，有路过的人示意他摇下车窗问，“这个车不错，叫什么啊？”
“这是奔腾。”
“是一汽－大众的吗？”
“不是，这是一汽轿车的。”
“一汽轿车？那是造红旗的啊。”
“对，为了区别，这个车叫奔腾。”
“你说了半天，多费劲啊，我明白了，这就是红旗。”
回忆起这个小故事，张丕杰笑了，对记者摊开手说，“你看，我们想不叫红旗都不行，消费者不答应，他们有红旗的情结。”
奔腾成为一匹“黑马”，销售成绩让汽车界颇感吃惊，而HQ3在2006北京车展前刚刚下线，表现如何今年会见分晓。按照一汽集团的部署，一汽轿车主要负责自主品牌的中高端车型，天津一汽夏利则主攻经济型车。在这样的分工下，红旗的产品阵营将由撑起红旗品牌的顶级红旗，能让新一代官员乘坐、有亲民形象的公务车以及适应面更广的B级车奔腾组成。
对于红旗品牌的内涵，张丕杰反复强调“尊严”这两个字。“我们要让客户感到有尊严，我们要造让客户买得起、用得好、有尊严的车。这是红旗品牌区别其他品牌车的地方。”
确实如此，当需要国家尊严的时候，人们总是首先想到红旗。神六归来，需要车辆迎接宇航员，有关部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红旗。中俄军事演习，北海舰队也是一次性购买了6辆红旗。
红旗的品牌文化另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创新。“这不是我生拉硬扯，确实是那样，当年的大红旗是一个民族的创造力在那一瞬间的爆发。”今天红旗的产品同样注重创新。例如红旗HQ3的夜视系统最远能看到车辆前方250米的距离，而很多同档次车型的夜视系统只能看到150米左右。
红旗开始复兴，张丕杰和他的团队看到希望。不过，张丕杰仍然还是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当红旗HQ3在具有历史意义的西柏坡举行上市仪式时，他看着红旗老爷车长久伫立不语，旁边有记者问他为什么这么凝重，张丕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觉得站在前辈成绩面前很惭愧。”
这不是随便谦虚一句，张丕杰总是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或许在外人看来，背负重担的张丕杰已经做得够好了，但他自己，从来不曾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
静听内心的声音
“我是喜欢静的人，静的时候你能听见很多东西，躁的时候你什么都听不见，再躁的时候你连手机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不抽烟，不搓麻，偶尔喝酒，只是助兴，从不过量，就连高尔夫，也只是打过练习杆。张丕杰的生活习惯似乎和一般意义上的企业高管相差很远。
“如果有空，你最喜欢做什么？”
“我最喜欢的是靠在自己家的沙发里面，拿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看完睡一会，睡醒再看一会，反复琢磨。“
“你最喜欢看什么书？”
“最喜欢的是历史书，中国历史，特别是汉唐历史，还喜欢哲学，我认为哲学是最大的学问。”
“为什么喜欢历史和哲学？”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对现在也是借鉴。至于哲学，可能很多人都不会谈论哲学，但其实每一个人的思想离不开哲学，影响他生活的就是价值观和人生观。”
张丕杰坦言，私下里自己是个喜欢静的人。这种静，是周围的安静，也是内心的宁静。
“我喜欢静，静的时候你能听见很多东西，躁的时候你什么都听不见，你连手机里面的东西都听不见了（笑）。”
这样的答案让人觉得意外。一个非常忙碌的汽车企业老总，上千人等着他的决策，上百人等着见他，一天几个会要开，日程表以半小时为一档。工作中长期处于这种状态，想要在生活里静下来，可知有多么不容易。
然而，张丕杰真的能够静下来，听内心的声音，体会无声处的惊雷，感受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暖心房的滋味。
“你怎么看待名和利？”
“我认为物质上能体面一点就行，比如如果将来我生病了，希望不要住在走廊里。除此之外，没必要浪费。比如住酒店，我不会想，因为我花钱了，所以就要尽情消费；比如住两天，尽量不要求换床单，而且我尽量用一双拖鞋，一条毛巾；出差尽量不坐头等舱；如果是和特别好的朋友一起吃饭，会点比较简单的东西。”
其实，记者在采访张丕杰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由于是临时定的采访，当记者赶到的时候，发现这位一汽轿车的总经理，连套房都没有定，只是一个普通的标准间，以至于《汽车人》的三位记者加上一位摄影记者在里面都觉得难以腾挪辗转。
张丕杰有点抱歉：“如果知道你们来了，我会换一个大一点的房间。这是我自己住，倒无所谓，其实，一个人住这点空间就不错了，再大就是浪费。中国13亿人口，是最不应该浪费的国家。”
张丕杰就是这样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无论是对员工、对企业还是对国家。或许他的激情不轻易外露，或许他的刚强不形之于外，或许他的幽默不轻易展现，但不能否认，他是值得信赖、值得琢磨的人。相信随着红旗的复兴。
一汽中高端自主品牌轿车的发展，外界对张丕杰的了解和理解会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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