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李书福还有点忿忿不平。当年费尽周折，终于走上了轿车路，如果当初投下10多亿还让吉利不公平地退出轿车行列，打了水漂，或改行做其他，那么中国汽车版图上恐怕没有今天这个远超出众人料想的民营汽车企业。
“我不说比亚迪能不能成功，至少这个民营汽车企业在民族汽车工业方面，有着独特的地方，比亚迪所研究的动力双模技术国外也在搞，可惜国外也并没有完全搞成。”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国有大型汽车集团高管这样说。
的确，自主创新必须独辟蹊径，因为汽车研发欧美日已经领先很多了，中国跟在后面去撵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撵得上。国家扶持自主创新，虽然才在近几年来大提特提，不同性质的企业纷纷呼应，通过自主创新，都在争取国家各种形式的支持，但是民营企业和国企相比，似乎还是有不同的待遇。
“由于所有制不同，国企是国家投资的，是会有倾向，民营企业自己赚的钱是你自己的，国家也不要。”中国汽车咨询委员会委员、资深汽车专家陈光祖说。虽然承认国家在扶持自主创新方面，对不同的企业有不同的要求和待遇，但是他极力呼吁，在国家大力倡导的节能减排、环保项目的创新上，民营企业应该得到一样的支持。
事实上，扶持自主，并不应该以国企、民企的身份进行划分，只要企业有真正的创新能力，就理应得到认可，但现在却并不是这样。
下个30年，企业自主创新力度，将是能否使汽车产业实现跨越最大的左右因素，而国家扶持将是背后的主导力量，喊了多年的扶持自主创新究竟应该在下个30年如何保质保量？国企、民企、分散的创新力量，国家将应该如何对待？
扶持创新，公平很重要
民营企业真的要政府扶持吗？这是个由来已久的问题，但是在国家坚决加大支持企业自主创新时，分歧就出来了，实际上，政府扶持最本质的东西，就是资源分配和政策优惠上的扶持，但是有人认为国家的资源是有限的，分散的地方自主创新力量，政府扶持不了那么多，那么“扶强弃弱”对吗？
早在中国汽车工业“十五”规划发布后，制定了发展大集团、大企业的战略，于是有一种观点，就是让国家对于有实力、有后劲、有优势的企业给予大力支持，这种观点看似很有道理，实则有失偏颇。市场是最主导的力量，进一步改革开放，市场配置资源，公平竞争，这才是经济发展的规律。
民营企业后来的强势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假如政府挑出几家十几家强的企业重点扶持，其他可以放任或者不管，这本身不公平；再者，强弱不好界定，今天不优或不强明天可能很强。
“比亚迪今年（2008年）的市场情况大家可能远没有想像到，恐怕好多人还在担心这个企业会马上死掉，但是谁也阻挡不了势头，你说谁能看出谁强谁不强。”陈光祖认为，民营企业就是靠创新出来的，它没有任何外援，是靠自己闯出来，过去没有占有政府资源和资金，它们做到了一定水平，也开始转型，比如比亚迪、吉利等，还有一些零部件企业，自主创新的东西不少，许多项目急需国家支援。
当然，迫于科技进步和产业竞争需求，尽管在待遇上不一样，但是国家对民营企业涉及对节能减排、对国家有重大意义的，比如“绿色能源计划、863计划、最前沿的技术”等这些项目，也比较慷慨，这才使得民营企业有做下去的信心。
如今，一些民营企业的发展势头，远远好过一些动辄就伸手向国家要资源要政策的国企，下个30年，中国市场和产业将更加开放，竞争将更加充分，凭借市场化的导向，民营企业终究会获得一样的公平待遇，这是经济和市场发展的规律，至少，政府在政策和资源配置方面已经有这个倾向。
在江浙一带民营企业集中的区域，政府也更加开放，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2008上半年曾定下调子：在财政扶持、产业发展等政策上，要对民营企业从“罚点球”式的扶持转到面向整个行业的“普惠”式支持，对民营企业“一视同仁”，在行业准入、扶持政策等方面，想方设法破除政策壁垒。
分散力量是否需要整合？
中国汽车业经过了不到10年的快速发展，初具规模，但是全国几乎80％的省份都有自己的汽车产业，不管是零部件还是整车企业，分散的力量都在搞自主研发，干的是同样的活，重复投资，各自为政，所有企业、大学和科研机构投入到汽车创新项目上的钱，可能成千亿乃至上万亿，而且人才、资源也浪费。有人提出，国家出面，把这些资源整合在一起，打造共同的自主研发平台，形成拳头效应。对此，不同的专家有不同的看法。
“我不讲搞托拉斯，但是为什么就不能大家统一搞一些品牌呢？我觉得国家应该主导来做共用的品牌，把有限的资金集中发挥作用，效率更高，效果更好。”上述那位高管这样认为，“100多家企业在搞同样的课题，加在一起有上百亿、上千亿的资金做着同样的事情，这就是时间的浪费，人力资源的浪费，市场经济的浪费。”
然而，陈光祖却觉得如此做法不太现实，还是需要按照市场规律来办。“整个国家，不光是汽车产业，遇到的问题基本是一样的，汽车产业是全球化的，是市场化的，中国汽车不能脱离全球汽车市场趋势，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搞个平台，搞一个强大的，不一定有竞争力。”
“金融危机到来，大家都说企业要重组整合，这是个趋势，所以汽车产业分散，会通过经济和市场的力量，慢慢融合到全球化去，而不是强迫。”陈光祖分析说，分散是个问题，所以重组显得很重要，但是强迫出来的东西，没有竞争力，企业靠自身实力重组兼并到一定水平、一定规模后，集中力量办大事才会有效。
“实际上，国家倡导自主创新，并不仅仅是产品创新，根子在机制、体制创新，而且要保持连续性，而不是干一个停一个，给一个拿一个。”陈光祖这样告诉《汽车人》，他指出国家要在公平的基础上，有激励和考核措施，钱不能白花，企业素质要变，有的企业靠自主创新做幌子，来骗取资源和政策，因此企业要在市场上通过自己实力成长，不是靠外力。
创新将无“自主”二字
国家正在推进自主创新，对不同的自主创新主体有不同的要求，比如大集团一汽、上汽国家要求“十一五”结束时，200万的规模上，自主要占到一半，而其他的国企、民企和合资企业的自主创新，不管是何种形式，只要是环保、节能，符合市场需要的，国家都应该予以支持，而不是成熟的市场化的产品，国家都给予支持，因此，未来的竞争，只能通过自身的创新产品，所以创新本身就是具有普遍意义。
“实际上，叫自主创新，这是历史的产物，只有中国这么叫，今后，你说我是自主创新的产品，人家听着就糊涂了，未来只会分这是你做的，还是我做的。”陈光祖预测，未来30年，中国汽车就是很自然的和国际汽车品牌一样的产品，创新前面将没有“自主”两个字。
“未来30年，那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要是设想的话，怎么样猜测都可以。”当《汽车人》让陈光祖从近和远两个角度，来畅想未来中国汽车的创新方向时，陈光祖做出这样的回答。比如，混合动力、电动车等新能源大家都在做，但是要看到还有一个更巨大的市场，这对于中国企业来说尤为重要：未来30年，中国农村和城镇化建设，将会出现巨变，适合农村的用车，合资企业一般较少触及，而中国广袤的农村又需要千变万化的各种适应性的车。
“中国政府应该支持企业早点着手这个市场，要看到这个市场的潜力，国家也会支持这个方向，这是中国车企非常大的机会，外国品牌做不了。”陈光祖说。
在陈光祖的眼里，未来30年后，汽车都是智能的，完全电动的，靠感应充电，可以下水，能在空中跑，将彻底代替铁路，这样的汽车，中国也能做出来，而且速度会很快，他对中国汽车很乐观。
十问下个30年之自主创新
《汽车人》：好多人说民营企业在自主创新方面，也要得到和国有企业一样的公平对待，您怎么看？
陈光祖：这个是另外的角度，比如说做一些绿色能源、863计划之类项目的，国家不管谁，都会给予帮助，这是一方面，但是总的来说，国有企业是国家投资的，国家不能白给，当然赚了钱国家还是要拿的，从科技方面或者项目上面来说，只要适合国家提倡的创新方向，国家会给民营企业公平的，会给予援助，这是另外一个角度。
《汽车人》：因为国家要求企业自主创新，所以好多企业都搞自主创新，实际上它没有这个能力或者没有做，而向地方或中央要钱，该如何支持真正有自主创新能力的企业？
陈光祖：这种情况可能会有，也可能是想搞，但是可能失败了，或者就是骗人的。这样的企业，可能是大企业，也可能是小企业，都有风险，但是不能做假，做假是不行的。它确实有这个计划，有这个人，但是不是都会成功难说，我们反对做假，但是不能反对做，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没有风险，百分之百成功。
《汽车人》：国家现在一般是以资源、资金和政策的形式来扶持自主创新，您觉得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陈光祖：最主要的是要推动我们创新机制的改革，能够保证持续的创新，而不是干一个停一个，给一个拿一个，国家要支持这方面，比如人才、资源、创新体制的改革，创新是很多制度、机制的东西，国家应该要有这种激励的动力，没有体制和激励的动力，创新往往是断裂的，而不是持续的。
《汽车人》：国家过去是不是给民营企业自主创新的支持比较少了一点？
陈光祖：也不能这么说，过去整个汽车产业没有支持创新的概念，也就是这几年才有的，民营汽车企业就是靠自己创新才短期内走出来的，涉及到绿色、环保方面的创新，国家应该是公平的。
《汽车人》：国家有没有必要把各个分散的创新、研发力量整合在一块？
陈光祖：不是没有必要，只是不太现实，还是要靠市场走出去，思想问题是第一的，我们落后就落后在思想上，美国通用有没有创新能力？应该有吧，它会开发产品，但是它的机制太落后了，实际它的机制比我们还落后，包袱太重，而不去变革。
《汽车人》：民营企业比压迪的双模动力电动车您看好吗？基础科研和创新哪个更重要？
陈光祖：比亚迪这个车非常好，又是混合动力电动车，应该说做得很好，又是双合动力，是高科技又是市场需要。都重要，但是创新是最现实的技术，基础是要熟练运用到的东西，这个两种都要掌握，创新是为市场服务的，是为了市场结构扩大，但仅是手段，不是目的。
《汽车人》：中国汽车企业在金融危机后，会不会加快走出去的步伐？
陈光祖：我们一定要利用金融危机走出去，走出去不是光卖产品，还有产业链，把产业链推到外国去，重组整合实现全球化，南汽、上汽整合罗孚不是很好嘛，我们要有想法，连想都不敢想，那你肯定走不出去。
《汽车人》：您觉得30年后，中国会不会出现一个像丰田或者通用、大众一样的汽车品牌？
陈光祖：很有可能，应该说到30年以后我们是世界上的名牌，我们那时候是世界第一位，按照国务院研究中心来看，保有量能达到两亿，我们保有量和产量都是世界第一，基本上大家都有车，但每家每户都有可能做不到。
《汽车人》：您觉得30年后中国还能不能有10家汽车企业？
陈光祖：没有必要谈它，以后可能汽车厂变成虚拟的了，没有集团了，靠零部件，有很多零部件也是小企业，但是可以非常有技术。
《汽车人》：您看好30年后中国的汽车产业吗？
陈光祖：没问题，那时跟国际是完全接轨的，科技接轨，法律接轨。
(陈光祖系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委员、汽车资深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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